罗丹《沉思者》
我们一般都认为思考是精神层面的事,顶多只会用到我们的大脑;但《沉思者》却表现出一个用尽全身上下所有力量来进行沉思的人,连脚趾都在抓紧着地上的石头。罗丹自己这样说:
“我的思考者能有思考的模样,是因为他不仅用他的大脑来思考,亦动用了他紧皱的眉毛、膨胀的鼻孔和紧闭的嘴唇来思考,更用上他胳膊、后背和腿上的每一块肌肉来思考,他并紧握着拳头与绷紧著脚趾来思考。”
罗丹的另一著名作品是《吻》,比克林姆的同名绘画早了二十多年。罗丹塑造出正在热吻中的一样男女,观者会轻易感受到当中的激情,两人甚至互融为一体。即使是不认识罗丹《沉思者》、《吻》,但两者连同其他重要的独立作品,原本都是《地狱之门》的一部分。
罗丹《吻》
《地狱之门》是1880年罗丹受委托为未来的装饰艺术美术馆作的入口大门。罗丹被予自选题材的自由,他挑了罗马大诗人但丁巨作《神曲・地狱篇》的一幕:但丁在往地狱之行的早段,在其富压迫感的大门读到刻铸其上的一句:“入此门者,莫存幸念”。
罗丹《地狱之门》
最后这美术馆却从未建成,而这门亦一造就用了37年,至罗丹去世仍未完成。同样因为“包覆成型”的指控,罗丹将门上的人物塑造得比真人小,但门本身有六米高、四米阔。罗丹构想观众来到门前将会有的经验,他想尽量再现但丁当时于门前的感受,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对观者有一种压倒性的震慑感。
门上的地狱人物众多,有亚当与夏娃,我们可以留意到门的横樑上方正中的正是《沉思者》,而“他”本来名为《诗人》,指的就是但丁本人,从门上向下俯视著地狱的一切。《吻》的男女本来亦是《神曲》中的人物,但后来被罗丹独立成作,不再存在于门上。
罗丹对摄影的批判
罗丹在受尽千夫所指的时候,印象派画家莫内与音乐家德彪西,《月光曲》作曲家曾对他大表支持。这里我们可以比较一下罗丹跟印象派对摄影的批判有类同之处。
印象派认为摄影已经可以充当精准记下现实的模样,那为何要再跟照相机一比长短,因此他们转而去追求人类视觉主观经验中的各种瞬间,以模糊的笔触营造出摄影无法表现的流变世界。罗丹则曾在多个场合表示自己对摄影的怀疑,他曾说:“是艺术家忠实于真相,而摄影在骗人”。
罗丹奉行自然主义,以表现自然的形态与物质的本性为己任,而这并非等同于写实。这里我们要细分,对于罗丹来说艺术不应该所谓“科学地”、机械式地再现自然,因摄影已经以精准的方式为我们做到这点。罗丹认为摄影有致命的缺点,我们可以看他尖锐的评述:
“如果说,事实上在瞬间的照片之中,人物虽然在运动中被拍摄,但却看起来像是突然被固定在半空,那是因为身体的所有部分,都被限定在同样的二十或四十分之一秒中被复制出来,没有艺术之中那样对于运动作渐进发展。⋯⋯是艺术家忠实于真相,而摄影在骗人。因在现实之中时间不会停止,而如果艺术家要成功地制造出运动的印象,就需要好几个时刻来成就,如此一来,他的作品会无疑比科学式的形象更不传统,而后者的时间只会唐突地被悬搁。”
罗丹的自然主义追求
那罗丹的自然主义又是什么?他一生留下的几千件雕塑作品与几千张画作,见证着他的创作过程。他创作的方式不是精雕细琢,就如画家在绘画巨幅油画之前或会先作大量的速写,罗丹亦会以黏土大量做“草图”,他有时会让模特儿按自己意志四周行走或活动,他就试图从旁不断以黏土来捕捉她/他们最自然、不造作的形态。
罗丹认为艺术品不用表现特定的主题或内容,艺术的形式、形体、形状本身就可以为其自身而存在,它自身已有价值。因此我们可见罗丹于题材与创作动机之上大多都简单直接,罗丹一生接受大量作品委托,当中为数不少是为了纪念他亦认同的人物或事件;他的人像造得巨大不是为了庄严感或是什么,主要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技艺是真材实料。某些作品如《施洗者约翰在布道》,是在完成之后才加上看似宗教性的标题。
《施洗者约翰在布道》
罗丹其中一件不朽杰作,是名为《行走的人》的片段作品。雕塑的人体两脚同时踏地,但却给人它在行走中的前进感,这跟我们一般认知的常识有出入。呼应着罗丹对摄影的批评,他认为要同时表现事物的多个面向,就只以连续的方式来看待之,因此他在作品中扭曲或改变了自然的事物,而这却反过来是最忠实表现自然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