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墙上的装饰画是一片茂密的椰林,窗外的景致竟是如此一致。蔚蓝的天空下,海浪亲吻着洁白的沙滩。清晨将我从虚幻的梦境中唤醒的是鸟声啁啾,海浪的节拍将我的回忆拽回至二十年前。
在大学的心理学课程上,老师播放了一部电影,《楚门的世界》。自我、本我、超我的概念自不必说,这部经典电影最大的意义于我而言恰恰是在我心里种下了到南太平洋岛国斐济去看一看的念想。
斐济珊瑚海岸 视觉中国 资料图
斐济,对于电影中的楚门而言,就是“遥远却真实世界”的代名词。其实这个设定换作是汤加、萨摩亚、塔希提岛都可以,只要它是茫茫大海中一个独木舟并不容易企及的地方。
是的,国内旅游市场火爆,国际航线逐步恢复,这个暑假我又可以重启“环游世界”的梦想了。准备好护照、机票我就飞到了斐济,为了阳光、沙滩、热带微风中轻摇曼舞的椰子树,更为了致敬金·凯瑞饰演的楚门,在有些厌倦了日复一日单调重复的生活后,我很想换一个宁静的地方“思考人生”,甚至再怀疑一遍这世界的真实性。
“如果生活的要义在于追求幸福,那么,除却旅行,很少有别的行为能呈现这一追求过程中的热情和矛盾。不论是多么的不明晰,旅行仍能表达出紧张工作和辛苦谋生之外的另一种生活意义。”被我奉为圭臬的阿兰·德波顿在《旅行的艺术》中提到,“我们经常得到应该到何处旅行的劝告,但很少有人告诉我们为什么要到那个地方,又如何到达那个地方。”要知道,电影《楚门的世界》中的“斐济”只是概念,从未出现过哪怕一帧的画面。无论网上的介绍多么天花乱坠,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关于斐济的一切可能都只是美好的想象。
事实上,在我的假期持续了两星期后,我调动的所有感官,至少触摸到了两个斐济——截然不同的、真实又虚妄的、映射世界的通用隐喻。一个斐济,只存在于设施完备的度假村,是主岛加外岛的旅行社打包项目,或是集中于楠迪丹娜努岛扎堆的五星级酒店内,或是隐秘于马马努萨群岛和亚萨瓦群岛的潮汐瀉湖岸边。只要预算充足,你当然能享受到“度假天堂”的舒适惬意。
另一个斐济,则要走到DOWN TOWN集市中去,走到斐济人的日常生活中去感受。从首都苏瓦的大巴车上下来,我背包的拉链就立即被拉开了,尽管斐济民风淳朴,当地人普遍热情友好,逢人便微笑打招呼“BULA”(斐济语“你好”),但离开主街的偏僻小巷,是绝不推荐的。受英国殖民历史的影响,1879年第一批印度契约劳工到达斐济,如今印度裔的斐济人超过斐济总人口的1/3。旅行中我参观了楠迪的湿婆神庙,在苏瓦见到了印式婚礼,逛市场的时候我常有种在印度旅行的错觉。但这就是被誉为“南太平洋十字路口”的斐济。
触摸真实,就不该刻意进行过滤,旅行中的各种意外,我愿意照单全收。出发前我在行李箱中塞上了一本米兰·昆德拉的《生活在别处》。经过这个夏天,我反倒觉得释然了,带上《庆祝无意义》可能会更加贴切。
朋友见我在休假,发来这样一段网络热评截图:“我真不敢相信,我生活在这样一个有北极光、珊瑚礁、雪山、长满苔藓的石头、闪闪发光的瀑布的星球,而我,只能去上班。”我的回复是,上班和度假旅游,都是生活的一部分,我们都不要拿部分当作全部——触摸真实、逃离虚假、享受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如你所知,类似“阿拉斯加的鳕鱼正在跃出水面,南太平洋的海鸥正掠过海岸”的烂梗,总是每两年就会更新一次。
“如果这个世界不公平,或让人无法理解,那么壮阔的景致会提醒我们,世间本来就是如此,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宇宙的力量可以移山倒海,而人类不过是小小的玩偶。”比起毒鸡汤,我更愿意给朋友转发阿兰·德波顿的至理名言:“从壮阔的山河中去了悟自身的局限性是十分有效的,否则我们就有可能在日常生活的流变中感到焦虑和愤怒。”
窗外是夕阳下的椰林,太阳跌落太平洋后留下一片粉红的天空,海浪拍打着礁石,像一首永恒的歌谣。此刻,慢慢升起的夜色轻柔,“土著舞蹈”正在欢跳。“我的朋友,”递来一瓶斐济啤酒的侍者问我,“今天你过得怎样?”
“这是真实又美好的一天。”我想用楚门的语调回答,“假如再也见不到你,祝你早安,午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