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汉甚是得意，用那剩下的两锭大金请了高手匠人将新买的宅第重作装修，气象顿时一新，俨然一大家门户。老狐初时听说李老汉亏待了宅主人，只付三锭金锭，不禁叹息，坚持让老汉将那两锭大金送还那屋主，争奈李老汉就是不肯。老狐只能摇头了。老狐让老汉及其儿子在庭院的四角用镐锄掏挖，竟然刨出四坛黄金，举家大喜。李老汉此时好生后悔，方欲将两锭金子送还屋主，不料那屋主早已离去，不知去向。老汉心中怅怅的回来跟那老狐讲了未遇故宅主人的经过。老狐心中不由愧仄，摇头叹息，暗道只怕自此已种下祸秧了。老狐自取了那四坛黄金中五锭之数，说是还那官银，李老汉心中有些不舍得，却也不便说什么。
李老汉得了诸多黄金，与家人尽情享用。心头常怀感激之心，邀约老狐同桌共饮，只喝得酩酊大醉。初时常听老狐劝说。也能施舍些钱财与那穷困之人，后来见前来投奔救急的人去了还有，竟无绝时，也便疏懒许多，不大理睬起来。只是一家人对老狐仍然敬重，每日晚间必要炒些花生、爆些玉米花之类食物，饔飨群狐。自此，李老汉爱狐之名大振，远近野狐俱来投奔。加之狐狸繁衍生息甚速，以至狐群数量激增。老汉家厅堂内外，尽是狐狸，走路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恐踩了“大仙”。这些狐狸中有些卫生习惯差，屋内屋外任意便溺，不分昼夜叽叽啾啾，吵吵嚷嚷……李老汉一家虽然不忧衣食，却不堪其扰，耳根难于清静。李老汉多次告求“狐仙”，求他管带约束众狐狸。奈何狐狸生性自由，受不得那管制约束，开头还听受一些，数日一过，故态复萌，便溺如常，争斗吵嚷如故。
老妻与老汉商量：“这般下去怎么受得了呀？这还是人过得日子么？人家说坐吃山空，每日里总要犒赏小狐精，终于会把得来的钱财吃光的，到那时岂不是又要过从前的穷日子吗？”老汉无奈道：“你叫我又怎么办？他们古怪精灵，法力无边，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们得罪它们不得呀！”老妻道：“你不妨探问一下，它们究竟害怕什么？拿来吓唬它们一下，只怕也能奏效。”老汉心想有理，便盘算开了。
第二日晚，老汉请老狐花天酒地吃开了，酒至半酣，老汉道：“大仙法力高强，无所不能，难道这世间真的没有你们害怕的吗？”老狐酒量有限，酒已熏熏然，他醉态可掬地道：“世上除了天兵神将我怕……我还怕谁呢？不过呢，话说回来，神仙也……也在享受他们快活……的日子，哪有空儿过问……过问这凡间的事……情？”老狐沉吟一下，摇头晃脑地说：“真要说……令我们害怕的事物，也不是没有，只是……世间太也难找！”老汉装作不信地说：“只怕世间一个也没有吧……”老狐道：“也不尽然……我们都是最真……最好的朋友，说与你听也不妨……”老汉凝神细听，惟恐听漏听错一个字。那老狐却全不在意：“此去东南二十里，有姓佟的一户人家……收藏了一幅真品《钟馗图》。钟馗原来……是一煞神，负责管理人世间……妖狐鬼怪。但是民间所传……《钟馗捉鬼图》多是膺品，钟馗是感应……不到的，惟有他家的收藏是真品，沾……了仙气的。”
李老汉听了，暗记在心。终于酒阑夜深，人狐俱醉，尽欢而散。
过得数日，李老汉向东南方向访将去。到得一处，但见桃红柳绿，姹紫嫣红。那柳林深处，隐隐见一村户，泥墙笆门，甚是雅洁。走将过去，那屋前屋后打扫甚是清爽，显见屋主是勤劳之人。老汉正待叩门。“吱呀”一声响，走出一位八十余岁须发俱白的老人。那老人手拄拐杖，精神甚是健旺。李老汉揖手问好，并向他打听佟氏的人家。那老人呵呵大笑，原来那白发老人正是姓佟。老人将他请入堂屋坐谈。李老汉抬首便看见堂上挂着的那幅《钟馗捉鬼图》，图中钟馗巨首而蓬发，豹头虎额，铁面环眼，脸上长满虬须，狰狞凶恶之极，右手持剑，左手执一鬼头，鬼头上鲜血淋漓，兀自往下滴。虽然图画陈旧，纸质泛黄，但笔迹遒劲，绘事逼真，看得李老汉心惊肉跳，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便询问那《钟馗图》是否灵异。佟老人拈髯道：“灵异不灵异，倒是不晓得。不过家中自有了这幅画儿，从未有过灾行，也没见过鬼狐作崇！我幼小能记事时，家里倒来了个游方的和尚，来家看了后，大加赞赏，说是一幅真品。对先父解释说，这部作品是前代大家吴道子所作。那吴道子作这幅捉鬼图时，恰巧观音大士于空中路过，得了她一滴杨柳甘霖，这幅画便沾了仙气。我们的家人，都是平安一生，得享遐龄高寿，想必与这幅图画有关。祖上留下这幅图实在是传家之宝，断是不卖的。”
钟馗捉鬼
李老汉原不是要买这幅画，听老人之言，却也有些失望。但心底又生出一希望，装出一副苦相，说家中有些不平安，央请佟老人借他去家挂上几日，去去秽气。待到秽气一去，便即归还。并取出碎银作为报酬。佟老人也是心善之人，忖度再三方才借于他，嘱咐他千万小心爱护不可损坏。
李老汉有心要试试那《钟馗图》是否灵异，当晚待众狐眠后，便即取出挂到中堂之上。起初并无异处。夜到三更之时，听得那“忽啦”一阵狂风儿响，树折枝摇。接着便喊*震天，群狐哀嘶，声音杂沓，似雷霆鼓怒，如千军万马作战一般。李老汉一家恐惧之极，缩身床内，蒙头盖脸，塞耳瞑目，哪里敢观看倾听？但那群狐哀嘶鸣叫之声，却不绝于耳传将来，只听得老汉毛骨悚然，冷汗淋漓，将棉被湿得水洗一般。只到五更时分，声音渐渐停息，老汉心头也才安定。
第二日，老汉起视。只见庭院内遍地狐尸狼藉，血流成渍，不由心底一阵恶心。忙叫家人快快清理，这才发觉狐尸竟达八百余头，便将这八百余头死狐去市场出售，竟又发一笔横财。老汉深恐除恶未绝，把那《钟馗捉鬼图》又连挂两夜，见无任何动静，方才送还佟老者，深加感谢，并不提钟馗屠狐之事。
自那之后，李老汉家中安宁，不复再闻狐鸣之声，更无肮脏的便溺之物。不料，老汉却生得精神恍惚之病，常常深夜不能入眠。一夜，老汉反复不能入睡，三更时分忽见一黑须老者，手捧断臂，满身血渍宛然，走将进来，横眉怒目，咬牙切齿道：“老家伙，你好狠毒的心性！竟将我千余口儿孙赶尽*绝。我今日侥幸不死，此仇不报，枉为狐也！”
老汉大惊而寤，吓得全身都是冷汗。眼望窗外，一片幽幽夜色，风吹树动，黑影黝黝，心头不禁更加惊怕，便点亮灯烛，不敢入寐，只到天明！
梦中出现的黑须老者，正是那侥幸未死的老狐。它日夜思谋报仇雪恨之事。待那伤臂愈复之后，便即潜入南海窥伺。适逢观音大士赴那蟠桃盛会去了。老狐乘机窃了观音大士的一只水壶，摇一摇却只有半壶水。当下也不管多少，提将到李老汉家上空，照着李老汉家的村庄倒将下去。因深恐那茶水太少，尽情倾将下来。顿时，人间洪水暴发，不仅淹死李老汉一家十余口人。还在泗阳、泗洪、淮安交界处冲出一个方圆1800余平方公里的大湖。因观音大士水壶中垢渍较多，湖水便不够清澈，后人便称这湖叫做洪泽湖。
老狐见闯了大祸，淹死无数生灵，忙去归还茶壶，请求降罪。却好遇到了护山大神熊罴怪，被他一把抓住，交于观音菩萨处理。观音大士见它断臂凄凉，其情可悯，但给当地生灵造成了无穷灾难，便罚它在湖畔守湖，永远看护湖面，保一方水土平安。于是有了我们今天洪泽湖的鱼米之乡，有了四方乡民的安乐富足。
作者：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从事教育教学工作多年。喜欢研读古典诗词，业余时间尝试创作诗词及小说。发表论文、短小说、诗歌各若干篇，并完成中长篇网络小说多部中长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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