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夺冠,除了荣誉证书,还有更加实在的现金奖励。此外,王星杰还有资格参与“成都工匠”“高新工匠”等荣誉的评选。
“把叉车开走容易,要把它开好却不容易。”入职成都富士康后,王星杰一直谨记着领自己入行的师傅曾经说过的这句话。这次比赛获奖后,王星杰的心中渐渐有了新的目标,那就是能够像自己的偶像马贵帮一样,把叉车开得更好,能在水平和层级更高的比赛中取得成绩。
难忘学艺路人生的轨迹,也许是由一个又一个在不经意间做下的决定而改变的。王星杰从未想到,他在懵懵懂懂时做出的一个选择,会让自己的人生轨迹走往另一个方向。
经历了中考失利和难以适应的中专生活这两段备受煎熬的时光后,王星杰萌生了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看一看的想法。2013年夏天,王星杰从中专辍学,离开了广元那片熟悉的大山。
他的第一站是广东中山。刚踏入社会这所大学校,王星杰便感受到了现实的残酷和冷冰——他没能找到工作。因未满十八岁,他在应聘一家电子厂的普工时被拒之门外。
好在,王星杰的姑父当时在中山开叉车。姑父住在城中村,不仅驾驶技术高超,还组建了一支叉车车队,在城中村周边的家具城和工厂揽活儿。因为口碑好、技术高,叉车队生意一直都比较红火。得知侄子到中山后没找到工作,姑父让王星杰过去帮忙。
所谓帮忙,其实就是当小工,一个月工资800元,为叉车队的师傅们干些垫土方、穿吊绳等打下手的活儿。因为勤快、肯吃苦,王星杰很快便受到师傅们的青睐,也在叉车队学到了很多。
但他真正想学的,不止于此。
经常看到师傅们驾驶庞大而笨重的叉车,叉着货物平稳而灵活地穿梭在拥挤的厂房或狭窄的过道,王星杰的心里悄然埋下了一枚种子——要是自己也能把叉车开得这么好,或许能过上不一样的生活。
王星杰跟姑父说,他想学习开叉车。姑父欣然同意,并亲自当他的师傅。
从此,王星杰的人生,便多了一样东西。
他驾驶的第一台叉车,是额定起重力为3吨的合力牌手动挡油叉车。手动挡叉车比自动挡叉车多了离合器。驾驶员在操作时,要通过油离配合来实现叉车的前进、后退以及货叉的上升、下降等功能。
王星杰没有任何车辆驾驶经验,学开手动挡叉车难度不小。尽管如此,他还是铆着劲儿地学车、练车。车队出工时,他一边干着打杂的活儿,一边观察师傅们如何驾驶叉车;车队收工后,他就找块空地,开动叉车,练习各种驾驶操作。姑父要求他每个动作重复练习数十、上百遍,尽管很枯燥,但王星杰乐在其中。
王星杰的悟性非常不错,叉车队的师傅们十分喜欢他,谁要是有空都会教他一两手。渐渐的,姑父出的一些考题已经难不倒王星杰。他的胆子大了起来,驾驶叉车有时会故意提速。看到王星杰有些“膨胀”,姑父点了他一句:“开叉车可以胆大,但必须要心细。”
一开始,王星杰并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直到在一次练车时出现失误。
倒车是王星杰的短板。在一次练习中,他被要求在一条两边堆满栈板的过道中间直线倒车,不能偏线。
开始的一小段距离,王星杰还能让叉车保持直线行驶,但走不了多远,叉车就会渐渐偏离中线。尽管他牢牢地抓住方向盘,但仍然无济于事。王星杰不服气,决定剑走偏锋——重新启动叉车,将油门踩深一些。但提升车速不仅无法使叉车避免偏离中线,反而因为速度过快碾到了过道边的栈板上。王星杰感觉车身一震,来不及将车回正就赶忙跳下来,看到车后轮扎了颗显眼的铁钉。
“回来我再收拾你。”趁轮胎还没漏完气,姑父赶紧开着叉车去补胎,出发前撂下了这句狠话。好在,后来姑父并没有再责备王星杰,而是让他自己思考为什么会这样。
直到第二天出工,王星杰才发现,姑父在驾驶叉车走直线时,会左右微打方向盘。原来,叉车轮胎在行驶中会因为路面不平整等原因发生偏转,想要叉车保持直线行驶,就要在驾驶过程中随时小幅度调整方向,而不是如王星杰那样,死死握住方向盘不动。
后来,王星杰顺利通过了直线驾驶考核,也明白了姑父所说的胆大心细的含义。
当学徒不到三个月,王星杰就顺利出师。在这支叉车队里,王星杰一干就是四年多。这几年里,他驾驶叉车运送过形形色色的货物,技术也越来越好,渐渐成了叉车队里的主力。
然而,在异地他乡漂泊数年后,当年那个毫不犹豫远离家乡的少年,渐渐也对异乡生活感到一丝厌倦。带着这几年攒下的积蓄,王星杰踏上了返乡之路。他也不知道,这段旅程是会让他从漂泊走向安定,还是又走向另一段漂泊。
实现安家梦2018年春,回广元老家短暂休息几天后,王星杰匆匆赶到成都,投奔已在双流定居的姐姐。
王星杰没有继续从事熟悉的叉车驾驶工作,而是在一家房产中介公司当起了中介小哥。然而,因为政策变化和性格内向等原因,他在房地产经纪行业沉浮近一年后,收入远远低于预期,只能靠底薪和不多的提成养活自己。
眼看生活并没什么即将变好的征兆,王星杰没有太多犹豫,决定重操旧业。眼前的失败虽然也让王星杰感到有些迷茫,但一想起自己会开叉车,而且技术不错,他又有了信心。
2019年3月,王星杰通过一家人力中介公司,以劳务派聘工的身份入职成都富士康,成为准时达事业处D32仓库的一名叉车工。再一次和熟悉的叉车打交道,王星杰觉得一切好像没有变化,但似乎又有变化。
虽然在仓库开叉车不用再经受日晒雨淋之苦,但仓库里不仅存放有各式各样的货物,还有来来往往的车辆和工作人员。人、车、物混杂在一起,D32仓库的工作环境远比王星杰在中山开叉车时更为复杂。即使他自诩有好几年的叉车驾驶经验,但在准时达,每次坐上叉车的驾驶位,他都不敢掉以轻心。而这也使得他入职以来,一直保持着操作零失误的纪录。
富士康的同事人都不错,工作氛围也好,王星杰比较满意。然而,他很快就有了新烦恼。
原来,劳务派聘工干一天活儿才有一天工资。最重要的是,人力中介公司根本就不为王星杰购买成都社保。入职富士康不久后,王星杰便萌生了在成都买房、安家的想法。但受当时成都市限购政策影响,想拥有购房资格,王星杰需要满足在成都市连续两年不间断缴纳社保这项要求。
而成为富士康的正式员工,不仅有加班费、带薪休假等福利,最重要的是还能有五险一金。买房念头一生,王星杰便想转正。幸好,机会很快来临。2020年5月11日这天,王星杰正式成为富士康的员工。
而王星杰在富士康的收获不止于此。他还遇到了人生中的另一半。
王星杰和罗瑶都在D32仓库上班,但罗瑶在D32栋2楼办公区域从事账务工作,而王星杰上班的地方则在1楼的仓库。尽管两人在同一栋大楼,但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他俩却不知道彼此的存在。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因为疫情防控需要,在D32上班的准时达员工都要在部门微信群打卡报备健康状况。因为这个事情,王星杰和罗瑶开始有了交集。
来自相同的地方、都在大山里成长、都当过留守儿童……也许是有着许多共同话题,王星杰和罗瑶很快熟识,关系也日渐亲密。2022年8月,他们在广元领了结婚证。婚后,王星杰便开始去园区周边的楼盘看房,想在成都拥有一个属于他们夫妻二人的小窝。最后,他们在公司附近的恒大帝景小区看中了一套面积80余平米的二手房。尽管交完首付后每个月的房贷压力不小,但王星杰却觉得很值。
王星杰新家
从记事起,王星杰和姐姐就成了留守儿童,与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在山上的老房子里。他们的父母在广东打工,只有在每年年底才会回家。
在大山里留守的日子,非常难熬。王星杰还记得,年幼时,有几个夏天特别炎热。酷热导致了严重的干旱,家附近的水库和堰塘都几近干涸。他们家位于半山腰,连饮水都成问题。为了能喝上水,奶奶带着王星杰,趁着凌晨三四点时天气凉快,在夜色中沿着山路跋涉,去山脚下的一口水井打水。打好水,王星杰提着小水桶走在前面,奶奶挑着一大担水跟在后面。这段路,王星杰记不清走了多少次。
后来,王星杰家由泥土筑成的老房子在汶川大地震中受损严重,变成危房,爷孙四人又住了两年的临时帐篷。准备重建新房时,家门口的那条山路还是土路。为了方便建材运输车通行,王星杰和爷爷拿着钢钎铁锨,不仅把土路上突出的石头一一挖出来整平,还把狭窄的弯道拓宽。一天下来,王星杰稚嫩的手掌和脚心被磨出许多水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