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不曾撰写苦难回忆录,但从他诗集中的吉光片羽,我们依然可以感受到他内心的强大力量。
他说,总要从悲惨的事物中翻拨出罗曼蒂克的因子来,化愁苦为愉悦;
他说,活下去苦啊,多少人自*、一死了之,而我选难的;
他说,要适时地拉自己一把。
那个年代的太多人,疯了,死了,随风散了。
可木心偏偏以一种优雅的姿态,踏过岁月荒芜,睥睨所有屈辱。
对美的追求,对文艺的坚守,支撑他熬过了最难的那些年。
而接下来,他也将步履不停,大步向前。
一如博尔赫斯说的:
“生活是苦难的,我又划着我的断桨出发了。”
于困顿中坚守
1977年,木心出狱后不久,就拿出自己珍藏的50幅小画,邀请同行鉴赏。
木心很兴奋,他觉得自己的作画水平有了很大提升。
尴尬的是,同行看了,都不知道这些画好在哪里。
当晚,木心颓然而归,独自一人,在酒馆喝到宿醉。
在给友人的信中,他写道:
“明月清风易共适,高山流水固难求。”
木心落寞地把小画藏起来,5年后,带着它们,来到了纽约。
远在异国,木心生活困窘,只能靠修古董,维持生计。
但他并没有放弃对艺术的坚守,在欧洲,他博采众长,将所学所思融入画作之中。
闲暇之时,木心窝在小公寓里,每天埋头狂写七千到一万个字,“写得昏天暗地”。
渐渐地,木心的作品风格日趋成熟。
1984年,台湾《联合文学》特设“作家专卷”,用了1/3的篇幅专门介绍木心,剩下的2/3,则平摊给了余光中、梁实秋、凌叔华在内的40位作家。
木心自己或许也没有想过,自己被冷落半生,暮年居然名动江关,赢得了无数人的喜爱。
随着名气逐渐被打开,很多采访接踵而至。
但木心却有意远离浮躁的人群,他说:
“来美国11年半,我眼睁睁看了许多人跌下去,就是不肯牺牲世俗的虚荣心,和生活的实利心,既虚荣入骨,又实利成癖,算盘打得太精。
高雅、低俗两不误,生活没有这么便宜的。”
2006年,木心告别繁华之地,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
而此时的他,已经79岁了。
从前住的老屋已经破败,木心画了图纸,在原来的基础上翻修了新家。
从那以后,他就呆在小屋里,写作、画画。
木心说,他有两个孩子,绘画是姐姐,文学是弟弟。
以前画作比较出名,姐姐养着弟弟,回到中国,八本著作陆续出版,弟弟的名气终于追上了姐姐。
为了“供养”这两个孩子,木心倾尽毕生心血,一直到生命之火熄灭下去。
其实,木心一生中遂顺的日子并不多,算下来,也就叶落归根这5年。
可他却把艺术的信仰,坚持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法国作家波伏娃笔下有一段经典对话:
您真爱生活?
是的,我爱生活。
您从来不曾有过痛苦?
有过几次,但是痛苦本身也是生活。
木心,是真有把苦难当成生活的一部分,坦然承受、认真爱着的人啊。
人生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有人迷失了,有人摧折了。
但世间最纯粹、最坚定的人,无论纷扰喧嚣,依然走在自己的路上。
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负热爱,不负自己。
很多时候,把心定下来,路就能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