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青崖白鹿”,欢迎去豆瓣App关注Ta。
我小时候,基本上就是个野孩子。 春天的时候,我和姐姐会去河套挖柳蒿芽。开春了,河面化冻,河水清澈见底,河边的柳条上萌出鹅黄的毛毛狗和嫩绿的叶子,我们沿着河岸边的蒿子根底下找紫红色的柳蒿芽,找到了用拇指和食指掐起来,扔进小筐里,晚上回家洗洗直接蘸酱吃,我妈自酿的豆瓣酱,咸的沙口,伴着柳蒿特有的香,就是我记忆里早春的味道了。等天气再暖暖,柳蒿长高了,也壮实了,茎叶都变成了淡绿色,密密匝匝挤在柳树和枯枝的缝隙里,我妈就给我和姐姐一人一个破镰刀头,末端用布条缠好扎牢,我们一手抓着柳蒿的叶子,一手拿刀贴着地面,割起来一把一把的扔进筐里,不一会就装满了,可以回家了。这样的柳蒿,可以焯水后拌着吃,放酱油,蒜末,葱花,辣油,喜欢酸的可以加醋,喜欢甜的可以加糖。天气再热,柳蒿就不稀奇了,田埂上,水渠边,壕沟里,伸了腰的柳蒿就大剌剌的疯长在任何多水的地界,这样的柳蒿放了风,鲜味基本上褪尽,只是一株株野草了。不止没人吃它,割了喂牛,牛也要嫌它。
不吃柳蒿,我们就去朝鲜族菜地里挖荠菜和婆婆丁,顺带着挖曲麻菜和大脑瓜(小蒜)。荠菜是真鲜啊,长得也随意,紧贴着地皮,都要连成片了。我们就一人操一把铁锹,把锹面紧贴着地皮,推着铁锹往前走,走几米回过头把呛起来的荠菜捡起来,没一会也是满满一筐。但是挖荠菜的时候要注意,最好工具在土下预留个两厘米,不然你贴着地面割下去,一提起来就都散了。挖回来的荠菜可以烧豆腐汤,荠菜炒过后碧绿碧绿的,大豆腐白嫩里透着豆香,白绿相见,比画好看,比画还香。剩下的荠菜可以包饺子,但是我家穷,很少吃面,也没有肉末搭着,所以很少有机会吃到。东北的荠菜也分旱荠菜和水荠菜,旱荠菜干瘦,水荠菜胖嫩。但是水荠菜味道寡淡,我们汉族人往往是不吃的,只是朝鲜族人会挖来,只留根部,剥去外皮,留着拌咸菜。
婆婆丁和曲麻菜我是不吃的,因为味道苦,即使焯过水,也是清苦的味道。我爸妈却是极喜爱的,说吃了苦之后就会甜,尤其就着白粥,更显得白粥的甜。他们多次劝我吃苦菜降火,但是我至今都不吃,不仅不吃苦菜,也不能吃苦。 大脑瓜(小蒜)我是最爱挖的,雪化了我就能从枯草堆里分辨出一丛一丛的小蒜,一锹竖着挖下去,顺手往后一带,锹头上的泥土就带出来了,把锹抬起来把土摔在地上,一把小蒜就显露出来了。小蒜可以生吃,还是蘸酱,辛辣。如果挖多了,也可以焯水拌成酸甜口的凉菜。等天气热了,小蒜的叶子也长出来了,支棱在枯叶子上面,挖个一筐,回家把枯叶收拾干净,切段炒鸡蛋也是极好的。可惜我家纵使攒了鸡蛋几百个,我妈也舍不得给我和姐姐吃,所以我们只能想想罢了。有一回,我和姐姐做晚饭,亲戚家的孩子叫我姐姐去挖小蒜,姐姐给我抱了好几捆柴火,让我烧火。结果她去了很久都不回来,等她回来,好好的一锅粥让我烧成了一块黑炭。我们怕挨打,赶紧刷了锅重新做饭,挖个坑把那块炭埋了。
这些春菜都是极其平常的,路边野外随意长着的,等到天气暖了,长得多了,也就没什么稀奇了。等到柳蒿芽长成蒿子,荠菜抽了薹,婆婆丁和曲麻菜开出黄花,大脑瓜也长出了蒜苔,他们就只是杂草,不能被当作菜了。 最鲜的山菜还在山里,各种蕨菜,猴腿,广东菜,猫爪子,还有那树尖上的刺老芽,刺果棒,都是精灵一样的野味。我还是不喜欢蕨菜,因为它苦。但是每年春天我都会跟着爸妈进山采蕨菜。最好的蕨菜梗是紫色的,蕨菜叶像握紧的小拳头,蕨菜长得一丛丛,一采就是一大把。猴腿和蕨菜长得很像,只是没有蕨菜那么胖,也没有蕨菜那么多毛毛。广东菜通体绿色,茎干两侧伸出连排对称的叶片,顶端也是卷曲的,我采完广东菜,会撸下它的叶子,在手里揉捏,然后贪婪的闻它的清香,感觉很像炒熟了的黄瓜。猫爪子不多,每次都是在路边灌木丛里偶然发现两个,至今没聚齐一把,也从来没有吃过。但是猫爪子长大后,叶面放了风,整株可以长到一米高,叶茎纤细,叶片椭圆,看起来很是可爱。等我和姐姐放牛的间隙,我会采来,加上山上的野花,扎成一束绑到黄牛的牛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