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泮福
投我以木瓜，
报之以琼琚
匪报也，
永以为好也。
——《诗经·卫风》
当教员时，我曾给学生讲过这首古代民歌。歌词以姑娘的口吻述说：小伙子向我投来一个木瓜，我投过去一块美丽的佩玉回报他。这可不是简单的回报啊，是要永远和他结好。不过，这木瓜啥模样，学生不知道，先生也不知道。
上海南岛以后，我有一天晨起散步，远远望见一个小花圃，篱笆墙外几排亭亭玉立的小树，一丈多高，不蔓不枝，长柄大叶。
走近一看，叶柄与树干连接之处，挂着几个拳头大小的果实，有油绿色的，有淡黄色的，一看上去十分可爱。
“阿伯，请问这是什么果呀？”我好奇地询问篱笆墙里一位拔草的老伯。
那位老伯挺起身，直愣愣地盯着我，忽然问道：“东北老乡吗？”是啊，辽宁的。”我高兴地答道。“快请，快请！”
老伯拉开小篱笆门，没顾得上扔下手中的草就向我奔来，看样子想跟我握手，可当我迟疑地伸过手去时，他倒摊开沾满露水和泥土的两手笑了。
问过我为什么上岛，老伯更加亲切了。他主动告诉我，他老家在吉林，1950年3月，参加第四*军登陆海南岛作战，他带领一个班参加43军渡海先遣团乘木船偷渡成功。全岛解放后，他本想随部队撤回东北，但部队开会动员四野官兵留一部分，他毅然报名。从那以后，40多年没回故乡。现在子孙全在岛上，自己又年迈退休，恐怕叶落之时也难以归根，因此见到老乡格外亲切。
见老伯越说越激动，我便转了话题：“大叔，这是什么树啊？”我改用东北家乡习惯称呼，不再叫“阿伯”。
老人兴奋地告诉我：“这是木瓜树，也叫番木瓜。”
木瓜？不就是《诗经》里的木瓜吗？我在讲台上讲了几年木瓜，今天才算见到了“真佛”。
老人说：这木瓜可是好东西，春木瓜可以做菜，与肉同煮，或做木瓜煽牛肉，又鲜又有一种特殊香味。成熟的木瓜果肉鲜红，当作水果吃，能治高血压、肾病、便秘。木瓜还能制成木瓜汁饮料，远销内地……
我一边用手抚摸着淡黄色的熟透的木瓜，闻着那特殊的香味，一边听老人滔滔不绝地讲述。
“走！到我家去坐坐，我家的木瓜熟了，切给你吃；这里是公家的，我给公家看管……
我看一下表，到了早餐时间，便谢绝了老人的感情，辞别而去。
走到小路拐弯处，我停下脚步回头望去，老人还伫立在篱笆墙前，身后那几排亭亭玉立的木瓜树，在沟边波底随遇而安，不蔓不枝，挺直生长，我下意识地闻闻摸过木瓜的双手，双手散发着缕缕清香。我忽然觉得，“乡音未改鬓毛衰”的老人和他身后的木瓜树似乎融为一体，一样可亲，一样可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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