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你与人交流的时候,眼睑开始不停地闪跳;当你公开讲话的时候,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当你深情凝视的时候,眼眸放出微弱的信号;当你嘴角变得歪斜不愿意与人合影,甚至不愿公开露面时……
如果你不曾是面肌痉挛患者,你根本无法体会那种难以言说的痛;如果你不曾是面肌痉挛患者,永远也无法理解那种莫名的烦;如果我没有写出来,哪怕是近在身边的你也未必知道我有如此的感受!
2011年,稍不留意我成了面肌痉挛患者。当初不以为意,只觉得是疲劳后的反应,没想到随着时间推逝,它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我开始网上搜索,随后,针灸治疗,有所缓解,看安医专家门诊,注射肉毒素,有效果,然后反复……
<二>
做抉择是艰难的。人人都怕做抉择,怕的是面对未来的不确定。之前,有人看见我痉挛时,热心地向我介绍,建议我早做治疗。当时,我压根没当回事,天真的以为有一天会自然康复。能做手术的决定,还真得要感谢组织。当时,刚到人大工作时间不长,撰写人代会报告的任务落到我身上,写公文本身就枯燥,特别是改来改去就更加烦躁,自然抽搐得更厉害。当各种情绪叠加到顶点时,我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当我将想法告诉另一半时,她先是不了解也不理解,认为这病没什么,人丑点也没关系。在我态度坚决的情况下,她开始搜索了解有关信息,了解越多越担心,就在我到了北京的时候,她还想打退堂鼓。我却一直为请假纠结,向来以单位为重的我怎么好在开会的节骨眼上请假,但一直都相信人会因为善良而理解。当我请假时,满以为会欣然同意。因为一直以来都隐忍,即使在脸部抽搐很难受的情况下也坚持完成会前该做的工作。事实却非这样,从他人脸上明显感觉到有一种勉强的不愉快。我的心也拔凉拔凉的。
当我把这讯息告诉老婆时,她也劝我缓一缓,不要倔强。与此相反,我却更加坚定了决心。开弓没有回头箭。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又岂会轻易放弃。要知道作为一般个体对于组织来说远没有那么重要,而我却是自己和家人的唯一,永远不可代替。
<三>
儿行千里母担忧。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临走前瞒着说要出差几天,让她照顾好父亲,也要多注意身体。1月24日,冒着从未遇过零下十度的极端天气,我直奔合肥南站赶赴北京。当时内心也很忐忑,犯嘀咕,甚至也怀疑这是不好的预兆,是老天在阻止我不该此行,会不会……。好在此前我已将很多事想清楚,做了最好的准备,也做了最坏的打算,甚至把07年写的那首“早来的告别”当作留言。而在当时,我这些内心的感受却无人能说,只有把它悄悄地隐藏。
下午2点多,来到北京航空总医院。25日,开始检查,病魔怕医生,平时跳得厉害的病症在医生面前乖巧很多。不敢表现征兆,最终在这里得到确诊,并通过核磁共振影像找准位置。检查完各项指标,确定26日手术。当天晚上护士替我换了新发型——一半是草原一半是沙漠,并叮嘱我做好各项准备工作。
26日,早上醒来我就在等待着白衣天使的召唤,看到老婆忧容满面频繁去洗手间,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难免心生歉疚。其实,我内心比较平静,甚至说有点兴奋,感觉有点像运动员上场前的跃跃欲试——终于可以不再躲躲闪闪与它一决高下了!临近春节,做手术的并不多,一道做手术的还有北京的一位杨大哥。他症状严重的多,术外等候时他嘴角抽成一团,身体有些发抖。作为心理咨询师,我一边调整自己,一边告诉他如何放松。接着,进手术室脱衣,躺在手术台上接受打麻药,然后人事不知。三小时后醒来,眼角留下一道长长的泪痕,从手术室到监护室之间隔着一条长长的过道,出来时感觉仿佛掉进冰窖里,有股彻骨的寒冷!
<四>
那一夜,无比漫长。刚进监护室时,麻药还没失效,并不感觉疼。只知道被送进一间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屋子,手上打着吊瓶,胸口、胳膊和腿上都连接了各种仪器,直直地躺在那儿。麻药失效,开始感觉疼痛,思维逐渐清晰,发现我还是我。摸摸左耳侧贴了约10公分长的专用药棉,摸摸脸,眼睑也不胀了,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心里暗自高兴终于不跳了。
夜越深,疼痛越明显,时间比点滴流逝得还要慢,背部越发感觉无比的酸胀。按照护工要求,隔一段时间翻一次身,要压住刀口部分。翻身时,你会感觉到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与你的距离,而是从枕头这端滚到枕头那端的距离。每个翻身,每个转动,都是一寸一寸的移动,要耗费漫长的时间!所幸,疼痛都能忍受;所幸,最难熬也只有三天。疼痛的记忆没有太多留在脑海里,而是刻在身体的记忆里。从一开始就相信:别人能承受的我也一定能忍受,人生还长还有很多事要做。
<五>
不跳的感觉真好!真的会让你有重生的感觉。能下床走动时,夜半醒来我象幽灵一样来回在走廊走动,细看墙壁宣传栏上那一封封炙热的感谢信——感谢大夫给了我新生,感谢大夫让我重见天日……。看见这些,不由心生感慨,再难受的痛你都会认为值得,将来我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表达内心的感激!
恢复的过程也令人提心吊胆。1月26日手术,术后停止痉挛,但眼睑处有轻微的电流感,28日复跳,频率大大减轻,而这一切都是恢复过程中的正常反应,2月17日终于停止。康复过程中,脸部偶尔感觉有轻微的电流,象电灯泡钨丝的颤动,很细很细的痒感。
试想,如果因为害怕逃避做手术的话,我是不是还继续每天在抽搐中醒来,在醒来中继续抽搐,花很大一部分能量来抵制它的牵扯。如果没做手术的话,我是不是任由它牵扯,变得口眼歪斜,眼神无光,不愿出席女儿的毕业典礼,不想参加亲人的婚宴,孤零零地宅在家里萎缩至死……
我们可以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但我们不能不活出应有的光彩。是的,这种病不会死,但有种比死更可怕是那种受病控制的不自由。生活不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不自由,毋宁死。
<六>
当初,我也曾抱怨为什么几万分之一的概率会落到我身上,我也寄托于未来会自发康愈。结果却是越来越严重,原本端庄秀气的脸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变形,原本在人群中自信从容的我也变得躲闪游离。
在命运面前,有时真的无能为力。抱怨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与其怨天尤人,还不如将不幸当作命运的考验,沉入痛苦的深渊去发掘一些积极的意义。疾病是可以用来告诉我们要好好爱自己,告诉我们用心感受真情的温暖。可以告诉我们面对生活的磨难要选择勇敢,你若不勇敢,谁又会替你坚强呢?其实,我也很脆弱,有时亲友们的一个电话足以让我泪崩,但为了自己也为了他人,必须选择坚强。
亲爱的挛友,你们的苦我尝过,你们的难我也受过,对于他人不能理解的我更能感同身受,多希望世人从此后不再受这疾病的折磨,但不做手术想自行痊愈却很难。多希望备受煎熬的挛友能勇敢迈出那一步,也希望我真实的经历能给你带来一点力量,唯愿挛友2017年早脱苦海,走向新生!
谨此感谢给与我康复的医疗团队,感谢全体医护人员的精心照料,北京的医护人员素质确实高!也感谢亲友们的关心!也将我喜爱的《我将归来开放》与大家分享!
(此处已添加医疗卡片,请到今日头条客户端查看)因为我从来是那样
所以你觉得我永远是那样
可是这一回你错了
我改变得令你难以想象
坏的终能变得好
弱的终能变得壮
谁能想到丑陋的一个蛹
竟能变成翩翩的蝴蝶模样
像一朵入夜的荷花
像一只归巢的宿鸟
或像一个隐居的老哲人
我消逝了我所有的锋芒与光亮
漆黑的隧道终被凿穿
千仞的高岗必被爬上
当百花凋谢的日子
我将归来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