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牛荷
瘦腿术被叫停后，瘦腿针又开始悄然流行。
日前，国家卫健委发布通告，禁止“小腿神经离断瘦腿手术”应用于临床。在医学专家看来，该手术缺乏科学依据和循证医学证据，直接导致神经不可逆损伤和下肢运动功能障碍，存在严重安全性问题，有悖于医学伦理原则。
事实上，除了上述被禁项目，被炒得火热的“瘦腿”医美项目还有瘦腿针。多家医美机构工作人员均表示，现在不开展上述被禁项目，他们转而开始向年轻女性推荐瘦腿针。
“小腿神经离断瘦腿手术”被叫停，瘦腿针就能随便打吗？
中国新闻周刊在美团、新氧等多个第三方平台搜索发现，瘦腿针的市面价格参差不齐，不同品牌之间价格差异动辄好几千，而这背后还存在假药品泛滥、操作人员无资质、药水稀释低价挂售等众多乱象。
不存在任何风险？
瘦腿针是一种神经麻醉剂，即A型肉毒素针剂。而肉毒素是由致命肉毒杆菌在繁殖过程中分泌而出的细菌外毒素，有剧烈的神经毒性，最早被用来作为生化武器。
打瘦腿针，即将药品注射到小腿的腓肠肌，阻断肌肉与神经之间的传导，使小腿肌肉松弛、萎缩，从而达到瘦小腿、改善外形的目的。在沟通中，多名医美机构工作人员均承诺，瘦腿针很安全，没有风险。但瘦腿针真的没有任何风险吗？
事实上，2016年6月，原国家食药监总局曾发布关于注射用A型肉毒毒素的消费警示。该警示称，北京、上海、浙江、广东等省（区、市）部分医院陆续收治了一批因在非医疗机构注射不明物质而紧急送治的患者，均有神经中毒的特点。患者入院前，曾为瘦脸、瘦腿等美容需求，在非医疗机构注射过“肉毒素”。
按照相关规定，A型肉毒素及其制剂列入“毒性药品”管理，药品批发企业只能将A型肉毒毒素制剂销售给取得《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的医疗机构或医疗美容机构，未经指定的药品经营企业不得购销A型肉毒毒素制剂。
一名资深医美人士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正规肉毒素的进货流程相当严格，冷链运输等每个环节都要有相应的票据留底，保证可追溯查询，但现在市场上泛滥的假货较多。他解释，很多厂家从非正规渠道获取来历不明的“肉毒素”，并进行原料分装，进而在市场上兜售。
该医美人士指出，“这些水货产品可能有一定效果，但毒副作用是不确定的，风险很大。”
不过，瘦腿针因注射时间及恢复期短、见效快的优势，受到众多求美者的青睐，热度始终不减。
中国新闻周刊注意到，在百度贴吧的“瘦腿针吧”中，相关帖子数量达16.98万，关注该话题人数约25万人，多名发帖者表示有意愿要打瘦腿针或已经打过瘦腿针。不过，在“瘦腿针吧”中，充斥着多则瘦腿针的兜售信息，还有不少人咨询诸如“自己买药，找工作室注射瘦腿针费用多少”这样的问题。
一名业内人士认为，要想安全打上瘦腿针，产品本身要正规，同时注射人员要有相关医疗从业资质，技术过硬，两者缺一不可。如果医生注射不到位或注射超量，可能会引起求美者皮肤凹陷、肉毒素中毒等问题。他进一步解释，打完正规的瘦腿针出现呼吸困难、浑身无力的情况其实比较少见，几万人中可能会有一例。但如果是非正规产品，谁也没办法保证会有什么风险。
上述医美人士指出，一般打瘦腿针的量控制在200单位以内是安全的，300-400单位就有点高。对求美者而言，一次注射的量越高，体内肉毒素的量越高，自行承担的风险也就越大。不过他也表示，目前正规途径的瘦腿针安全性较高，效果较明显，但维持时间有限，基本4-6个月就需要重新再打，属于长期消费项目。
“肉毒素”乱象
据中国整形美容协会与东吴证券研报数据，2019年我国正规肉毒素销量占比仅为30%，水货销量占比达七成左右。有业内人士表示，目前市场上肉毒素的使用情况混乱，一些不具备资质的美容院、小医院也在将肉毒素用于医疗活动中，使用的产品价格极为低廉，操作人员也未经严格培训，安全性难以保障。
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7月19日在其官方微博指出，肉毒素等药物在临床上属于“红处方”药，具有专业整形美容资格的正规医院才能使用。如果过量、重复注射或打偏部位，轻则使人嘴歪目斜、整出“面具脸”，重则出现呼吸肌麻痹、吞咽困难，甚至威胁生命。
在上述医美人士看来，很多人在一些无资质的美容院、美容工作室里打的针剂，很可能是来历不明的假药。
中国新闻周刊梳理发现，尽管2016年原国家食药监总局已发布注射用A型肉毒毒素的消费警示，但近年来非法行医、使用来历不明的肉毒素被查处的新闻并不少见。
去年9月，厦门市卫监及公安部门就捣毁了一处非法行医、给顾客注射来源不明的肉毒素的黑窝点，查获了多达5个品种共计25瓶肉毒素，被查处人解释说这些肉毒素是从广东进货，但却拿不出该药品的随货通行单和发票，最终市场监管部门对这25瓶境外肉毒素出具了假药认定书，被查处人也因该行为涉嫌违法犯罪。
今年7月份，有投诉人向上海市黄浦卫监所和公安机关反映，她因在上海某医美工作室注射瘦腿针而深感不适，后在医院进行救治。后经核实，该医美工作室并未取得《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经营工作室的行医人戎某也未取得《医师资格证书》《医师执业证书》等行医资质。
2021年发表在《中国医疗美容》上的“注射A型肉毒毒素中毒的临床特点及处理方法”一文列举了39例因美容注射肉毒素引起中毒的患者。2017年１月至2021年１月，郑州大学整形美容研究所共收治在外院行“A型肉毒杆菌注射”的39例肉毒素中毒女性患者。除了15例未知注射剂量，另外3例小于100单位，9例注射100～299单位，12例注射300～699单位。其中瘦腿注射7例，多部位注射16例。这些患者出现头晕、视物模糊、双眼睁眼无力、吞咽困难、胸闷憋气、乏力、复视等症状。
该研究指出，患者多是在美容院或者美容工作室中进行治疗，由于肉毒毒素的严格管控，此类机构无法从正规渠道获得肉毒毒素，极有可能应用假药或者未经批准和上市的产品，其实际用量无法用标准规范来衡量，加之无资质从业人员的不规范操作，可能使得药物弥散至重要部位，导致全身中毒。
国家药监局的药品注册信息显示，我国当前获批上市的肉毒素产品有4种。按上市时间先后排列，依次为国产的“衡力”、美国的“保妥适”、英国的“吉适”、韩国的“乐提葆”。
中国新闻周刊查询美团、新氧等第三方平台了解到，基于不同品牌和不同剂量，目前市场的“瘦腿针”价格在上百元至上万元间不等，市场产品参差不齐，同一个品牌的瘦腿针在不同商家店里被标上不同的价码。
北大深圳医院整形外科刘丹丹医生在采访中表示，一般在公立医院，100单位的“衡力”价格是660元，“保妥适”是1850元；而私立医院100单位“保妥适”的价格是2450元，如果买到的肉毒素低于这个价格就需要注意。
以国产“衡力”瘦腿针为例，中国新闻周刊对比多家医美机构标价发现，瘦腿针标价100单位低于660元的医美机构大批存在。东莞一家医美机构对“衡力”的标价为200单位1280元，相当于100单位640元，已经低于660元；而南宁市另一家医美机构的“衡力”标价为200单位999元，相当于100单位仅499.5元，便宜程度难免引人生疑。
对此，上述医美人士表示，瘦腿针的费用里面还包括医生的诊疗费用，网上有医美机构瘦腿针的价格比进价还便宜，这肯定不合理。“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低于进价的瘦腿针是假的，因为正规的瘦腿针产品在市面上肯定不会卖出这么低的价格。”
有医美机构工作人员透露，目前市面上卖的多的还是国产的“衡力”和进口的“保妥适”，后者价格比较昂贵，所以“衡力”的销售更广。上述医美人士则表示，国产的瘦腿针打完后弥散面积会大一些，进口瘦腿针弥散范围相对小一些。
这家医美机构“衡力”的标价为200单位1997元，300单位2995.5元，400单位3994元；“保妥适”的标价为200单位6800元，300单位10200元，400单位13600元。“100单位‘保妥适’成本价就要五千出头，还要加上营销和人工费用，平摊下来，基本上也不赚什么钱。”这名医美机构工作人员说。
因为可赚利润少，有的医美机构便想尽办法“省成本”，比如把药水兑稀了打。上述医美机构工作人员透露，“有的医美机构会在注射针里掺生理盐水，然后挂出低于成本的价格，这也是有些人打足了量却不见明显效果的原因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