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辰年简介,庚申年简介

首页 > 教育 > 作者:YD1662023-04-19 16:22:46

刘小毛和秀珍从安徽跑回来,发现自家的茅草屋已经被付之一炬。望着那虽然破旧但充满温暖的栖身之处化作一片焦土,深深地感到了无助和绝望。他们领着孩子们来到林家,哭诉着这几年的遭遇,林祖康决定把老大房后院的仓库腾了出来,安置了刘小毛一家。

秀珍白天还是去“四美里”林家做帮佣,晚上回家料理家务。小毛听拉黄包车的同行说,城里经常岗哨林立。进出城门还要向东洋人鞠躬行礼,稍有不慎就会挨打挨骂,拉车的活也不好干了。林祖康又介绍他去兴隆园饭店做了个跑堂的,刘小毛腿脚勤快,人也活络,逐渐立住了脚,生活也就安定下来了。

自从安徽乡下回城后,秀珍家里的饭桌上已经很久没见到荤腥了。几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天天稀粥咸菜,夫妻俩愁眉不展。幸亏小毛去了饭店做事,时不时地带回来一些猪下水、鸡杂碎,秀珍的一双巧手就总能让它活色生香。早晨秀珍在河边洗完衣服,见到卖菜的小船划过,船上一筐筐嫩绿的韭菜。她喊住了船家,买了几把韭菜和绿豆芽。回家后把绿豆芽洗净控水,韭菜切段,切的时候把韭菜根部用刀拍扁。因为春天的韭菜很嫩,入锅时间短,这样的话,根和叶就能均匀受热。热锅加荤油,放入姜片、蒜瓣炒出香味。先入绿豆芽翻炒至半生状态,加盐、再滴入几滴醋调味。按次序倒入韭菜根、韭菜叶,开大火炒几下,点缀几个红红的辣椒丝,出锅装入白瓷碗。一大碗碧绿和亮白之间,夹杂着些许嫩黄和鲜红,就像把彩色的春天端上了饭桌。

几个孩子一人捧着一碗白米饭,个个狼吞虎咽。刘金生突然喊道:“妈,这个韭菜怎么这么咸?”,“金生,有点吃吃么蛮好了,还嫌好嫌坏。要吃好的,跟着你老子去饭店做生活去!”,秀珍把大儿子一顿数落。她何尝不知道多放了盐,可是穷人家的菜,萝卜干加水腌菜,都是咸的。为的就是少吃一口菜,多吃一口饭,省一点是一点。儿子是不懂她的一番苦心,可是她做的那碗鸡杂碎汤是淡淡的。咸口喝淡汤,能咂摸出鲜味。刘小毛笑着说:“这个小把戏嘴倒叼得很,不如让他去学学厨师。有门手艺,一辈子饿不死”。

西瀛里的天友来客栈那座三层小楼被炮火毁坏,房东也无力恢复,林祖康的老大房新店也就无法再开了。他现在全力以赴维持好县直街上的那爿老店,请了失业的杨少爷在店里帮忙,自己则负责在外面采购和各路打点。

林祖康按约来到浦会长的办公室,会长泡了杯上好的碧螺春新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尝尝看,苏州东山的雨前茶”。浦会长这两年也老了不少,两鬓开始有些花白,下垂的眼袋也越来越大了。虽然人还是很胖,但是脸上明显多了许多皱纹,眼睛里总是流露出疲惫和忧虑。他递了一支香烟给林祖康,自己也点上一支:“祖康老弟,今天找你来有件事情要与你商量。和平建国军的军需部托我们商会进一批白糖,我想到你在上海的食品界人头熟、门路多,想请你去操办”,“不过这批货要走日本人的平田株式会社过一下账。说是为了保障食品安全,其实就是刮一层油水”,他吐出一个烟圈,慢慢地说道。林祖康打心里是不想跟政府做生意的,况且还牵涉到日本人,连忙推辞道:“浦会长,你知道我是小本生意,做不来这种事情的”。“老弟,我知道你的顾虑,此事绝对保密,不会传到社会上去。名义上你的“四美里”的房屋被政府征用,存放军需物资。只要货品质量没问题,价格可以适当高一点,反正最后由军费开支,相关人员也能弄点好处”,浦会长笑眯眯地凑过来。“会长,我真的不想赚这个钱,也没能力赚这个钱,真的不行啊!”,林祖康近乎哀求。“祖康啊,你不赚这个钱,可是得罪了维新政府,得罪了日本人,你今后还怎么混下去啊?”,浦会长眉头一皱,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林祖康走出商会大门,心乱如麻。想起几年前同道中人在此公花园喝茶,讨论时局。虽然他不关心政治,但现在却不得不身陷其中。看见远处假山上的“浩然亭”,禁不住觉得脸红心跳,目光很快就移开了。近处还有一座“落星亭”,亭前矗立一块巨大的椭圆形石头,据传是天上流星雨坠落的铁陨石。林祖康抚摸着光滑的石头,感叹了一番:人生在世,有些人经天纬地,与日月同光;有些人养家糊口,如流星划过。自己就是个升斗小民,无力改变什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生计。家中妻儿老母,还有两位失业的弟弟,一大家的吃喝都托付在他一人身上。想到这里,林祖康好像头上顶着一座大山,步履格外的沉重。

沦陷时期的生活状态是畸形的,一边是普通百姓艰难度日,忍受着失业和屈辱,物价飞涨,生计无着。另一边汉奸流氓却混的风生水起,天天吃喝嫖赌,纸醉金迷。城里的饭店、烟馆、妓院逐渐多了起来,而且大多生意不错。

刘小毛在兴隆园饭店做跑堂,靠着自己腿快、手勤、眼尖、嘴灵,赢得了饭店老板和灶上师傅的认可。他拉车二十年,练就了一副快捷稳健的脚底板。而且善于鉴貌辨色。说话又能苏北话和本地话自由切换,还真是个多面手。刘小毛还有一手绝活,两手张开摆上饭菜,右手从手掌到肘臂,叠置摆放八碗米饭,左手托举放着菜肴和汤汁的托盘。面带笑容,款款送达,汤汤水水一滴都不会溢出。俗话说:“饭馆分两半,跑堂与红案”。旧时饭馆大都没有菜单,虽然墙上挂着水牌,客人一般不会起身去看,全靠跑堂站着报菜,食客坐着点菜。跑堂凭记性高声唱喝,在饭桌和灶头之间传递。客人点的饭菜,按数量、烧法、口味、价钱,都要记得清清楚楚,不能出丝毫差错。小毛尽管目不识丁,但他刻苦练习,竟然把店里的几十种菜品背得滚瓜烂熟,跟灶间的大师傅配合默契,大家都交口称赞。

兴隆园掌勺的严师傅,五短身材,体型微胖,烧得一手好菜,是邑中名厨。可是他架子很大,在店里颐指气使,老板也对他礼让三分。严师傅有个养鸟的爱好,每天早晨都会提个鸟笼去旁边的公花园里遛鸟。刘小毛总是早早地帮他泡好茶,空了就拾些菜叶去喂喂鸟,严师傅对刘小毛颇有好感。一天午后,严师傅合上眼睛眯了一会儿。小睡初醒,刘小毛恭恭敬敬地递上一根香烟:“严师傅,我家大儿子今年虚岁十六了。我想让孩子拜你为师,请你赏赏脸,给他口饭吃”。“小毛,不要这么说,不过想做我这一行,不是光能吃苦就行的,还要有悟性。现在店里的两个徒弟都是笨手笨脚的,用得不称手,天天都被我骂的”,严师傅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过两天把孩子带来我看看”。

小毛回家和秀珍商量了一下,去城东的乡下买了一个上好的竹制鸟笼,让刘金生换了身干净衣服,来到严师傅的家里。一番客气之后,严师傅把手里的紫砂茶壶递给刘金生:“你对着茶壶嘴喝一口,然后告诉我什么味道”。金生战战兢兢地接过茶壶,细细地咂了咂嘴 :“我觉得是甜的”。严师傅不露声色,对着刘小毛说:“我收他了,你找个中人写一张纸吧”。原来那是一壶很浓很浓的红茶,其实是很苦的,严师傅在里面加了点红糖。刘金生能从中尝出甜味 ,说明这个孩子的舌头很灵敏,这对一个厨师来说,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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