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寒雪
老人将自己抛置于一方山旮旯里。
两间瓦房是祖上的遗产,一棵老榉树已有数百年高龄。瓦房依山,虽几经修葺却依然保持着粉墙黛瓦的苏式风味;老榉树矗立于门前的青砖场地,枝柯交错,浓荫遮蔽。一条土路从场地的西南角抛出,弯弯绕绕地缠系于山脚下,将山峰那一头的村庄连起。
老人,老屋,老树,一副离群索居的意态;却又与世俗生活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联系。
深秋了。老榉树叶枯黄了,有一搭没一搭地飘落下来,如老人的思绪。树下,一张青山石桌,椭圆;上放一盏碧螺春茶,清香。桌边,端坐一人,乃老人。现在是午后,老人劳作之余的小憩辰光。山脚下垦荒辟地,莳种蔬果,锄草松土施肥收割,老人自食其力,从不停歇。在老人看来,劳作是其退休生活的一部分。环视青山,呼吸新鲜空气,饮食时鲜蔬果,看天光云影流转,赏四时佳景嬗变,实乃人生之大幸。
老人少年离开山村,外出求学谋生,娶妻生子,辗转数地,一辈子*都是教书育人的行当。如今他退休了,厌倦了四处漂泊,厌倦了都市喧嚣,终于说服子女,安顿老伴,只身回到生养自己的山村,收拾废置多年的老屋,恢复了自己大山儿子的身份。老人刚回老屋的那天是一个秋日的黄昏,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的那种黄昏,老人紧紧抱住了门前的那棵老榉树,然后便是一遍又一遍的抚摸,一次又一次的端详,当他发现老树还是那样粗粗壮壮似乎跟童年记忆中情形一模一样,而自己却已由当年天真烂漫的少年变成了一位耄耋老人时,不禁感慨万千,悲从中来。老人终于明白,与树相比,人生是何等的短暂与渺小啊!
其实,老屋门前原本有三棵老榉树的,据说是老人的曾祖父种下的。老人还有两个哥哥,和他一样都少年外出求学谋生,在山外的都市安了家,从此没有回来过。老人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当年自己的父亲曾指着门前的三棵老榉树对他们兄弟三人说:自西向东,由大到小,每人一棵。如今,其它两棵因为长得树干挺拔,被山外的绿化队看中了去,成了不知什么城市什么地方的景观树,就像老人的两个哥哥。但让老人心疼的是,它们被移走的时候全都被砍枝削叶剁根须的,还五花大绑,弄得已经不成树样。更让老人伤心的是,其中一棵居然于移栽两年后莫名地枯死了。而唯独这棵因为不成材,又全身长满结痂,如同老人身上的肉赘,依然扎根于故土。老人真为它感到庆幸,因为老人坚信,树和人一样,都是依恋故土的。因为无才而幸免于难,这个道理让老人咀嚼了良久。
几乎不时地有朋友到山里来探望老人,而且全都众口一词地称赞老人是老树的主人。老人却说,才不呢,这老树才是自己真正的主人呀!生年不满百,与老屋老树相比,人才能活多久呀?老树送走了自己的曾祖父、祖父与父亲,不久的将来必将把自己也送走呢!这一代又一代的生命,全在老树身边悲欢离合地活,悄无声息地走,老树却不惊不躁。更何况,这老树不争不强,端正安详地活,恬淡从容地活。熬罢四时,坐断红尘,活出了一派生命的大美气概!
所以,老人说,来生愿做一棵树,永远活在这山间,活它个地老天荒!
作者简介:江寒雪,原名黄建南。在《解放日报》《新华日报》等报刊发表作品近五十万字。著有散文集《一川烟草》《落花人独立》。曾获全国第四届“中华情”诗歌散文大赛金奖。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范仲淹研究会理事、苏州市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制作:滑溜,本名刘健。憨派文学创始人,著有憨派文学奠基之作《滑溜》一书。《中国憨派文学》主编。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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