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瓶车上,尔竹问道,什么是谦虚?妈妈回答,谦虚是骄傲的反义词,比如你考试考了一百分……停!我很快打断。我怕再解释下去,她也成了像我一样“谦虚”的人就糟糕了。
我至今记得小学时候父亲跟我说过过的一句话:“最近你好像有点骄傲了!”用晴天霹雳,五雷轰顶来形容当时嗡嗡的脑袋一点也不过分。那个时代,当一个人被说成骄傲,就犹如被人说成偷窃,好色,不孝,犹如利刃直插人心,让人觉得无比羞愧难当。
很显然,在父亲看来,骄傲是不道德的,而谦虚才是道德的。那什么才是谦虚呢?按照父亲们的方式,谦虚就是别人表扬你的时候,你要一边否定,一边作羞愧状甚至生气状,当然内心可能是喜滋滋,但一定不能表露出来,否则就是骄傲,就是自以为了不起。人很怕被别人认为自己了不起,一旦被别人认为了不起,可能就会担心人家背后在说你骄傲。骄傲似乎就是一个诅咒。
不但要自我贬低自我萎缩甚至自我人格毁灭,对于自己的至亲也不例外,比如叫老婆贱内糠糙之妻,叫叫自己孩子犬子小猢狲,反正就是一顿贬低,见不得你高兴或者好。一见你面露喜色,神采飞扬,非得挖苦打压,挫你锐气,伤你自尊不可。这都他妈的什么阴暗病态变态心理。
只许你谦虚,不许你骄傲,只许你自贱,不许你自夸,只许你装孙子,不许你做自己。啥叫窝里横?在外面装孙子太苦了,回家装大爷,见不得家里人一丁点开心样儿。
不客气地说,传统的人格特质实质上就是一种奴隶型的人格。没有对人的基本尊重,既不尊重自己,也不尊重别人。其生存法则就是通过毁灭自己的人格,卑躬屈膝,摇尾乞怜,换来生存和安全的保障。这种人格,当然会高度地弘扬谦虚,而疯狂变态地打压骄傲。因为骄傲本质上是张扬自己的个性,不服从权威,试图打造自己的话语,建构属于自己的法则。这当然不正确。
从小就被灌输谦虚,这种教育是基因层级的,长大后,人格特质基本不会变了。干啥啥不行,装孙子肯定第一名。然而我不想让尔竹谦虚,主要是说不想让她刻意去贬损自己,作贱自己,她感觉值得骄傲就去骄傲,觉得自己不如人正确评价自己也很好。
此外,不用谦虚,不意味着人就应当狂妄自大,目空一切,胡作非为,这不是骄傲,而是骄纵,是没有敬畏之心,规则意识,恻隐之心的缺德。
谦虚被圣化,骄傲被污名化,都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