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在设定《红楼梦》人物时,有时候也会“一反常态”,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安排。比如本文要讲的林黛玉,她明明是绛珠仙草转世,名字却叫林黛玉,反而是一个丫头小红名字叫作林红玉,这里边的设计就非常有意思。
《红楼梦》里的“红”字极为特别,是代表主旨的符号。不但书名用“红”字,林黛玉和贾宝玉的前世绛珠仙草的“绛”和赤瑕宫神瑛侍者的“赤”都是“红”意。
“红”还代表女儿,红粉佳人,红颜知己。贾宝玉自封绛洞花王,怡红公子,爱“红”就是爱女儿。
“红”还代表“血”,女儿之血泪。是以太虚幻境有“千红一窟万艳同杯”之说。
“红”为《红楼梦》之主旨,林黛玉又是绛珠仙草转世,按说她叫“林红玉”更合适,偏偏她舍弃“红”字,反而取名称林黛玉。
“黛”是深绿近乎黑,表意是贴合林黛玉草木人的属性,但不用“红”字的真正寓意还不止此。
曹雪芹选“黛”字,必然是比“红”字更契合林黛玉的人生悲剧。
先说“红”字。小红得了林红玉的名字,肯定她为林黛玉之影。
小红开始被分在怡红院看房子,算二等执事丫头,红玉和怡红院相得益彰。
可等贾宝玉空降怡红院后,小红作为执事丫头不负责伺候,被排挤在外只负责烧水浇花等事,相当于粗使丫头。
小红不甘心伺机接近贾宝玉,结果折戟沉沙被秋纹等撞破后在怡红院无法立足,不得已远走跟了王熙凤去做执事丫头去了。
林红玉和贾宝玉没有缘分,被迫远走,是林红玉为黛玉影的一个原因。
小红的“红”字与贾宝玉不匹配。贾宝玉早占了“红”字,小红虽避开“玉”字,却没避开“红”字,她与贾宝玉无缘,只得离开才是正经。
而小红离开怡红院与贾芸成就一段姻缘,是她为黛玉影的第二曾寓意。
贾芸的“芸”指“芸香”,也有“芸薹”之意,就是油菜。
贾芸取了“绿”字,与小红的“红”字成就“红绿”一对。他们二人的相识、相知和相恋,曹雪芹借《西厢记》故事折射出宝黛姻缘的不写之写。
另外,小红和贾芸的姻缘成功,可看作是宝黛姻缘的另一个模式,也印证了“红与绿”的搭配关系。
贾宝玉是怡红公子,绛洞花王,占了“红”字,林黛玉势必要体现出“绿”意,黛就是绿。
贾宝玉当初给怡红院题对额,“红香绿玉”所指就是宝黛姻缘。
红是宝玉,绿是黛玉。绿玉就是黛玉,香玉也是黛玉(小耗子偷香玉)。
贾元春之所以不喜欢林黛玉支持薛宝钗,不止从端午节赐节礼体现。她省亲当晚修改的“蓼汀花溆”为花溆,“红香绿玉”为怡红快绿,都是拒绝林黛玉的意思。
去掉的“蓼汀”出自罗业的《雁》诗,雁就是黛玉。
去掉的“香玉和绿玉”,也是指林黛玉。
再结合小红被迫离开怡红院,晴雯被从怡红院撵走后死去,可知林黛玉的未来也是离开贾家远走他乡死于外面。《葬花吟》和芙蓉花签对此都有伏笔。
说回“林黛玉”的“黛”取“绿”意。古人形容女子美丽,“眉黛鬓青”都是青春女子所具备的眉发之颜色。近乎黑色为“黛”。
“黛眉”更是形容林黛玉的贴切之词。贾宝玉给她取表字“颦颦”,摘取“病如西子胜三分”之意。
西施一生多舛也是林黛玉命运写照。西施入吴宫为王妃,是林黛玉日后嫁做潇湘妃子(帝王妃)的伏笔。林黛玉作《五美吟·西施》对此有过详细之写。
由“黛”引出颦颦,又引出西施故事,将林黛玉还泪而来,泪尽而亡的人生全部刻画。
林黛玉之“黛”字可谓极贴切。不但与贾宝玉的“红”凑成一对,更因黛玉对应绿玉,对贾宝玉形成三次“考验”。
一,贾元春认为“红香绿玉”不好,改为怡红快绿,贾宝玉并不认可。
二,贾宝玉作“绿玉春犹卷”反对贾元春,被薛宝钗劝说,舍弃“绿玉”改为“绿蜡春犹卷”。是日后“黛死钗嫁”之谶。
三,妙玉拿自用的“绿玉斗”黑贾宝玉喝茶,是给贾宝玉最后一次选择“绿玉”的机会。
妙玉也是黛玉之影。贾宝玉若选择妙玉的绿玉斗,代表他坚定地选择林黛玉。
妙玉是佛门中人代表“神性”,贾宝玉选择绿玉斗预示二人缘分难断,可再续前缘。
可惜贾宝玉“不坚定”又一次舍弃“绿玉”,他与神瑛侍者一样,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接受世俗的“爱情”,辜负了林黛玉和绛珠仙子。
综上,林黛玉虽然是绛珠仙草转世,舍了“红”代表的绛字,选了意思为绿的“黛”字,既表示与贾宝玉的一生情缘,也表示二人有缘无分。
“黛”字通过西施的故事,还原出林黛玉外嫁为王妃的结局,契合潇湘妃子和芙蓉花签的伏笔,环环相扣,一字点题。
文|君笺雅侃红楼 插图|清代画家孙温《绘全本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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