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至死是少年”,这句话的传播之广众所周知,以至于我的耳膜时不时被震动一下。例如,多数男人一直保留着少年时期的爱好,比如游戏、玩具、运动、手艺活。
更进一步,“男人至死是少年”,是一句充满了生活哲学的评语,它简直是为一群经历了社会的残酷毒打却能每每屹立于人世间的男人所“量身定做”的。
一位外国脱口秀演员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吃着披萨喝着酒,坐在电视机前看看球赛,骂骂裁判,就这样一个人度过愉快的时光,别提多幸福了。当被问一周看这么多球赛累不累时,他回答说:“一点也不累,因为我是那种头脑简单的男人,光是坐着看球赛就能获得快乐。”
那么,“会跟妻子一起看球赛吗?”他的回答是:“不会,她心思比较复杂,很难专注做一件事,一些女人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每天都觉得不开心。”有点吐槽自己老婆的意思。不过,有一个事实是不错的:男女偏好差异客观存在,很多时候,这种差异性也有喜感。
知乎上一位男性答主说,他网购清单里有一堆想买但是深知毫无用处的东西,一根十几块钱的木棍子排在第二。棍子到手后,他给缠了手胶,带到了单位。女同事问他买这个干吗,他说就是想买,她表示很不理解。这意思似乎是说,十几元也是钱,拿来买把大葱也不浪费。
他就断言:“我就把棍子放这,你看哪个男的过来不玩一下?”结果这棍子一下午有六七人上手把玩,她看不懂,就给她老公发个照片,一会她老公回复:这棍好啊!
答主感慨,这根棍子从男孩几岁到几十岁通*,而男的只要看到小时候玩的东西,立刻无缝衔接上手。
对于这一点,我也有着切身的体会。我十三岁玩篆刻,用功颇多,虽然人到中年后有所松懈,但磨石头的爱好保留了下来。只要看到刻刀和印石,心中就会感到亲切,拿起石头磨一磨,从中体会到非功利的欢喜。不久前,我岳父母听了我的建议,为我在乡间的鸡圈里,置起“磨石台”,我常常把俗事收起,在此专心磨石。磨石时,鸡走虫鸣,风吹叶落,好生自在。那一刻,这种无一事相缠绕、不为五斗米奔忙的极致宁静,是迷人的、有魔性的。
说到底,很多男人之所以能至死都是少年,就在于一直体验着简单快乐的精髓。别说十几元的东西都能让他们快乐起来,就算不值钱的东西,例如,一根树枝,一块戈壁滩捡来的石头,都能让自己沉浸其中,把玩半天。
而真正的快乐,许多是不花钱的。一位毕业自北大的好友告诉我,他喜欢物理与数学,每次上网看看,就很开心。我的一位老领导,也喜欢每天深夜下了班,在单位坐一会,和网络上的围棋高手对弈片刻。
我注意过单位附近一个叫红庙的小街里的象棋客和观棋客,他们除了下大雨,都在街边旧桌子上下棋、看棋,随着棋局的变化,有时他们表情紧张“不敢高声语”,有时却轻快愉悦。我在此地十余年,因此细心留意过,下棋和看棋的始终就那几位。多年下来,他们除了面相显老,快乐的神情丝毫未变。那一盘棋局,关乎钱财?关乎名誉?关乎地位?并不是。他们只不过在“偷得浮生半日闲”。
作家汪曾祺也写过一位做面鱼做得忘我精彩的老者的故事,赞其为“活庄子”。所谓的“活庄子”,要义不在“高深”,而在意象悠远、无拘无束吧。那些在寂静无人的河道边一坐就是一天的“钓友”,也是如此。
绝大多数男人当然不可能绝然世外,名利之累也是有的。但是步入中老年岁月后,很多男人顿悟,既然工作与职级也就那样了,一辈子能到的高度也就那样了,得不到的就放手好了,留下一片素净天地让自己过得更简单、更纯真,岂非更好?
这种考虑,是一种质朴品性的折射。当一个男人把个人荣辱、人生得失想透彻了之后,剩下的事就简单许多了。于是,从与自己的相处中得到乐趣,就成为一件每天要完成的课目。
与自己相处,某种意义上是难度最大的。如果一个人总是心怀不切实际的目标,总是和自己较劲;那么,这种自处的质量就会很糟糕,人格还容易撕裂。当然,如果一个人出于攀比心,总是(对配偶)心怀不切实际的目标,使劲催逼自己的配偶“努力”,去挣更多的钱、要有权,那么这种相处的质量就会很糟糕,家庭也很难和睦。
反过来,如果一个人能意识到人生的某个阶段并不是追求到什么才是快乐,能保持一份平常心,就很容易让自己的“影子”也被自己营造的天趣所感染,从而真正融合在一起,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更从容。如果家人比较理解或也是这样的人,家庭就会比较融洽和睦。这种自在、放松、忘我、乐在其中,与消费主义助推的、极易带来痛苦的攀比,很不一样。
人不免受到*袭扰,但人还是要努力做到与自己的相处达到平衡之境。童心未泯,是一个很平易却是至高的境界。它的基础是刚健的秉性、快乐的真谛。说到底,很多男人对于“简单快乐”的尊崇,代表了一个群体对于自身价值的客观评价和对“世外”的不卑不亢之态度,它延续着个体的童心,也让世俗生活多了几分恬淡的意趣。这就是“至死是少年”所暗藏的男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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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方志
责编 陈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