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2020年2月1日在南极大陆边缘威德尔海拍摄的海上冰山。 (新华社记者 刘诗平/图)
2021年5月7日,我国第37次南极科考顺利完成,“雪龙2号”回到上海母港。
距1984年6月25日,中国正式启动第一次南极科考,已经过去近37年。而距1999年7月1日,中国政府组织首次北极科学考察,也已过去22年。
三十余年来,面对极地大国既对话又博弈的局面,中国极地科学考察工作取得了举世瞩目的丰硕成果,维护了国家在两极地区的权益。在极地政治外交、气候环境治理合作、资源利用、参与极地规则制定等国际事务中,中国取得了相应及有利的国际地位与发言权。
气候变暖是全球共同的挑战,两极则是全球气候变化的放大器。“环球同此凉热”,中国提倡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在极地感受最强烈。
但2021年5月12日,美国参议院商务、科学与交通委员会审议通过的《无尽前沿法案》,却可能给中美等国极地科研交流,共同应对气候变暖带来新变数。
南北极合作与挑战
南极大陆约1400万平方公里, 但因生存环境严苛,人口大约只有2000到3000人,且基本是各国的科考人员。在各国科考队伍之间,互帮互助极为常见,友好交流更是常态,无怪乎有科考队员开玩笑说,南极洲是全球最具有合作精神的大洲。
2020年12月,澳大利亚南极戴维斯站有一名队员突发急病,中国第37次科考队刚好就在中山站。收到澳大利亚南极局的请求后,中国科考队立即施以援手,派出船载直升机“雪鹰301”,将澳方人员运送到距戴维斯站四十余公里处的冰盖机场。
同时,美国南极科考机构也接获澳方求助,派出一架可在冰盖机场滑翔起降的固定翼飞机。澳方则从国内派出一架空客A319飞机,接力将病人带回澳洲。这次中美澳的空中联合救助取得了圆满成功,病人安全返回。
“南极洲确实让各国团结在一起,为我们的行动相互提供支持。”澳大利亚南极局(AAD)局长金·埃利斯说,“这次特殊的行动体现了跨国合作的最佳精神。”
其实,即使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东西方冷战对抗最严重的时期,南极国际合作也从未受过影响。例如,美苏各自派遣科学家到对方的考察站开展合作研究。苏联用老式Li-2飞机协助当时的澳大利亚莫森站运送病员。即便英国和阿根廷因为马岛而开战,也不妨碍这两个国家南极考察站工作人员之间的交流。
今天,参与南极事务的各个国家之间通过双边、多边合作机制,在后勤保障、科学研究和应急处置等方面继续深化合作。
各国在《南极条约》框架下开展活动,南极大陆没有领土主权争议,而北极地区则不同。目前,环北极地区有美国、俄罗斯、加拿大、瑞典、挪威、芬兰、冰岛、丹麦八个国家,基于大陆架延伸等因素,领土划分争议由来已久。
美国由于坚持“自由航行”等因素,没有加入《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因此,在该公约下讨论大陆架划分时,美国显得有些话语旁落。但这并不意味着美国放弃了话语权。相反,自里根政府签署《美国北极政策》以来,之后几届政府连续通过了一系列法案,加强美国在北极地区的存在与作用。
美国的北极政策,侧重于战略安全与军事层面。2019年2月,美国海岸警备队寻求已久的建造新破冰船的预算获得通过,它被用来取代已经使用40年的“极星号”等老船。
2014年,中国“雪龙号”因救援俄罗斯乘客而被困时,正是“极星号”赶去营救的。然而,美国现在正准备给新破冰船预留安装模块化武器的位置,但现状是,各国破冰科考船都是非武装的。
俄罗斯作为北极域内大国,在冷战结束后实力下降,曾经遥遥领先的北极科考研究工作难以为继,对北极区域的科考研究,明显落后于美国、挪威、加拿大等国。但这并不影响俄罗斯对开疆占路传统爱好的热情。
全球变暖背景下,北极航道与能源开发的价值凸显,俄罗斯传递出对利益势在必得的决心。2020年2月,俄罗斯举办“北极-对话区域”国际北极论坛,北极科研合作已连续几年被列入大会主题。俄罗斯今后一个时期的北极政策,将以北极科研合作搭台,北极开发利用唱戏,军事实力压阵为导向。
2021年5月20日,在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召开的北极理事会上,俄罗斯成为新一届轮值主席国。而在4月,挪威和美国签署了修改后的防务合作协议。该协议将北约北部和北极地区俄罗斯的军事活动列为关注,并将允许美国在挪威的一处海军基地和三个机场建造设施。其实早在协议签署前的2月,美军就已首次把B-1B轰炸机部署到了挪威奥兰多机场,将北极圈置于其打击范围之内。
针对美国在北极咄咄逼人的态势,俄罗斯除了有针对性地部署外,还在北极理事会框架内寻求解决方案。在雷克雅未克会议上,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表示,有必要将北极理事会框架下的积极关系延伸到军事领域,首先就是要恢复北极国家总参谋部之间关于军事问题的对话。
全球科考梯队已成形
欧盟各国、英、日、韩等北极地区的科考强国,制定的北极政策尽管各有侧重,但都不约而同把环境保护地放在重要位置。
中国对极地科考的认真投入与开放的态度,让极地科考合作之路越走越宽。2018年10月18日,由中国和冰岛共同筹建的中-冰北极科学考察站正式运行,这是我国在北极地区除黄河站之外,又一个综合研究基地。这也意味着我国北极科考工作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中国在南北两极区域极地科考,形成了较完善的体系,为研究整个地球系统及其人类活动影响做出了贡献。依托既有的两个北极陆基考察站和四个南极考察站,中国科学家可以开展地球物理、地质、冰川、生态、气象等多学科的观测和研究。
依托“雪龙”和“雪龙2号”为代表的远洋科考船队,我国科学家可以在全球海域内开展海洋物理、海洋化学、海洋生物、海洋地质等学科的观测和研究,为全球气候变化、海洋污染等全球性问题提供分析和解决的依据。正在建设中的极地航空体系,将在南极冰川、两极海洋遥感、物理观测、测绘等学科领域发挥重要的支撑作用。
目前,国际极地科考以美国实力最强,一家独大。中国则进步最快,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已经与俄澳英德日等国同处于第二梯队。目前我国已在南极条约体系(44个国家)和北极科学考察体系(25个国家)中,逐步发挥越来越重要的影响力。
冷战结束后,俄罗斯的综合实力急剧下降,影响了其曾一度能与美国比肩的极地科考研究能力。但其北极科考有地主之利,南极则有先手之优。我国的“雪鹰601”固定翼飞机由于永久机场尚未建成,也要在俄罗斯机场中暂居。对于俄罗斯来说,气候变暖导致的北极冰架消融,竟为其带来了一个期望已久的可能前景,北极航道的通航成为可能。
南北极因地理环境不同,自然条件差异很大。南极冰山巨大,北极植被丰富。因此,在两地的科考工作中侧重点也有很大的不同。
北极主要由北冰洋构成,北极科考以大洋科学考察为主,以科考船为依托。南极由大陆构成,拥有较厚的冰盖。南极由于常年大风,植物稀少,且拥有较厚的冰盖,因而南极科考更多以陆上科考站为依托展开。
两极已成全球气候变化放大器
南极与北极是全人类共同拥有的资源和财富,在全球气候变化加剧的大背景下,对极地的科考研究,更是需要国际合作与协调。近些年来,两极地区多次发生冰架崩塌事件,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
2017年7月,历经一个多月的拉扯,南极拉森C冰架的巨大裂缝最终断裂,形成了南极有史以来最大的冰山。2019年下旬,在南极东部,处于我国南极中山站同一区域的埃默里冰架崩塌,产生了一块面积1636平方公里的超大冰山。2020年9月14日,丹麦和格陵兰岛的科考机构“丹麦与格陵兰岛地质勘测所”发表声明称,一块面积为113平方公里的巨型冰盖从格陵兰岛东北部的峡湾冰架脱落。此冰架位于格陵兰岛东北部,也是北极现存最大面积冰架,该机构研究人员对北极最大冰架的渐进式分解感到担忧。
虽然极地冰架崩塌是一种自然现象,但是近些年频繁发生的崩塌,让科学界合理得出一个普遍的判断,全球气候变暖加速了这一进程,而两极是全球气候变化的放大器。
由于南极大陆绝大部分被冰雪覆盖,如果全部融化,则会抬高全球海平面近60米。大量融冰化成的水还将对洋流产生*式影响,进而导致全球气候分布产生重大改变。
2020年6月25日,据英国帝国理工学院格雷瑟姆研究所发布的北极气候简报,自1850年以来,北极气温上升了2度,为全球升温速度的两倍。
气候变暖是全球共同面对的挑战,作为科考前沿的极地人,对全球气候变暖的威胁感受最深。如果全球海平面上升,显然不只是一个城市面临的问题。“环球同此凉热”,没有哪个国家可以安然置于事外。
为了应对全球气候变化,中国制定并实施了多项在南极及其周边海域的考察与研究计划。中国极地研究中心也展开了广泛的国际极地研究合作,与周边邻国日本、韩国、印度发起了极地科学亚洲论坛。同时,亦与冰岛、丹麦、挪威、瑞典、芬兰等国的相关机构,发起创建了中国—北欧北极研究中心。
然而,2021年5月12日,美国参议院商务、科学与交通委员会以24比4的表决结果,审议通过了《无尽前沿法案》。该法案禁止参与由中国资助的有关计划中的美国科学家获取联邦资助。不仅如此,它还禁止任何参与由俄罗斯、朝鲜或伊朗赞助的项目的研究人员,获取美国新的资金支持。参与上述研究的科学家“在可能的范围内”,也将被禁止使用同事的资助支持进行工作,或从所在机构的其他任何联邦资金中受益。
尽管该法案最终还要通过美国国会表决才能生效,但该法案已被一些学者称之为“中美学术界间的铁幕”。
对此,东华盛顿大学教授李宁认为,在关键技术领域,拜登政府强调与中国争锋,而在全球变暖等环境议题上,则离不开中美合作。“只要有合作,交流就不会断绝”。
从“双龙探极”到参与国际合作
1983年6月8日,中国加入《南极条约》组织。经过近5个月的准备, 1984年11月20日, 考察船队在国家海洋局东海分局浦东10号码头启航,正式开启了中国极地探索的征程。
1985年2月20日,中国第一个极地科考站——南极长城站——在南极大陆乔治王岛上建成,彻底结束了我国没有极地科考站的历史。
1996年,中国加入了《国际北极科学委员会》,成为该组织的第16个成员国。中国首批北极科考队于1999年7月1日从上海出发。其间考察队搭乘“雪龙号”两次跨入北极圈,到达楚科奇海、加拿大海盆和多年海冰区。此次考察历时71天,总航程达14000余海里,圆满完成预定任务。
最近一次由自然资源部组织的中国第11次北极科学考察队,于2020年9月28日乘“雪龙2号”完成了76天的北极综合科考任务返回上海。
中国极地科考从没有破冰能力的普通海洋科考船起步,中间经历了从乌克兰引进具有一定破冰能力的“雪龙号”。现在,又有了完全按中国需要自制的专业破冰极地科考船“雪龙2号”,中国科考工作载具基本发展形成了“双龙探极”的常态模式。
2004年7月28日,中国第3个极地科考站北极黄河站,在挪威斯匹次卑尔根群岛的新奥尔松建成并投入使用,结束了我国没有北极科考站的历史。2018年2月,中国在南极罗斯海的新建站也开工建设,届时将在南极形成科考站“五星耀极”的布点格局。
2015年12月7日,我国首架定制极地固定翼飞机“雪鹰601”在中山站附近成功试飞。“雪鹰601”装备搭载众多先进仪器设备,既是空中科考基地,又承担着极地运输任务。其投入使用标志着我国极地科考进入航空领域,向科考工作的多维空间发展更进一步。
三十余年来,中国极地科考的研究能力和规模,与1984年起步时已不可同日而语。我国正逐渐成为极地科考重要大国。这些成果的取得,既与国家的大力支持,综合国力的日益强盛密不可分,更是几代极地人通过辛勤的工作和汗水换来的。
三十余年来,中国逐渐有能力更好地参与国际合作与互助。
南方防务智库特约研究员 体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