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天命有了透彻的了解,自己的内心有了巨大的定力之后,孔子说,“六十而耳顺”。此时,你能做到最大限度地尊重他人,你能理解任何一个事情存在的道理,你能虚心倾听各种声音,并站在别人的出发点上去了解他为什么这样说。
这种境界,用中国文化的一个词来表述,就是“悲天悯人”,在真正了解所有人的利益与出发点的前提下,实现理解和包容。
也就是说,当以自己的价值体系去看待其他许多人的生活方式时,我们是有理由惊讶的;但是,如果你知道他带着什么样的生活历程走到今天,也就是你的这个体系能够进入到他的体系,也许就会多了一些谅解。
有一句谚语说得好:两朵云只有在同一高度相遇,才能成雨。
其实耳顺之人是什么呢?就是不管这个云在五千米还是五百米,他总能感知到这个高度。这就是孔夫子面对那么多不同的学生都能够因材施教的道理。
一个人要想做到耳顺,就要使自己无比辽阔,可以遇合不同的高度;而不是刻舟求剑,守株待兔,以自己恒定的标准坚守在某一个高度。
用这样的观点来解释“中庸”也许更为恰当。中庸其实是学习了所有外在知识之后,经过内心的陶冶与熔铸,达到的一个融会贯通的境界。
这就好像我们小学、中学的时候经常做的一个物理实验:老师给一支铅笔,一个圆,将圆画成七等份,再分别涂上七种颜色,然后戳在笔尖上快速旋转,结果呈现的是白色。这种白就是七种颜色绚烂之极之后融合而成的一种颜色。
孔子“耳顺”的境界,其实就是外在的天地之理在内心的融合。有了这种融合作基础,才能达到孔子所说的“从心所欲而不逾矩”。
当所有的规矩大道已经变为你的生命的习惯时,你就能够做到从心所欲,这可以说是每一个生命个体所追求的最高境界。但是这样的一个境界看似平易,在此之前却要经历千锤百炼。
我曾经看到这样一个故事:
在一座佛寺里供着一个花岗岩雕刻的非常精致的佛像,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到佛像前膜拜。而通往这座佛像的台阶也是由跟它采自同一座山体的花岗岩砌成的。
终于有一天,这些台阶不服气了,他们对那个佛像提出抗议说,你看我们本是兄弟,来自于同一个山体,凭什么人们都踩着我们去膜拜你啊?你有什么了不起啊?
那个佛像淡淡地对它们说,因为你们只经过四刀就走上了今天的这个岗位,而我是经过千刀万剐才得以成佛。
我们看孔子所描述的人生境界,越到后来越强调内心,越到后来越从容和缓,而在这从容之前,其实是要经历千锤百炼的。
孔子所说的这样一个从十五到七十的人生历程,对于我们来讲,也是不同的人生阶段可以参照的一面镜子。通过它,我们可以比照一下自己的心灵是否已经立起来了,是否少了一些迷思,是否已经通了天地大道,是否以包容悲悯去体谅他人,是否终于做到从心所欲。
同时还要看到,在当今这样一个加速发展的社会里,我们需要更加有效率的生活。
其实人的年龄有生理年龄,有心理年龄,还有社会年龄。如果我们在二十岁、三十岁能够提前感悟到四十岁、五十岁的境界,已经建立了明晰的内心价值系统,已经能够把社会给予的压力变为一种生命反张力,已经可以做到从心所欲那样的一种淡定从容……那么我们说,这样的生命,才是有效率的生命。
英国的科学家公布过一个实验:
他们为了试一试南瓜这样一种普普通通的廉价的植物生命力能有多强,就在很多很多同时生长的小南瓜上加砝码,砝码的重量就是小南瓜所能承受的极限。
这样,不同的南瓜压不同的砝码,只有一个南瓜压得最多。从一天几克到几十克、几百克、几千克,这个南瓜成熟的时候,上面已经压了几百斤的重量。
最后的实验是把这个南瓜和其他南瓜放在一起,大家试着一刀剖下去,看质地有什么不同。
当别的南瓜都随着手起刀落噗噗地打开的时候,这个南瓜却把刀弹开了,把斧子也弹开了,最后,这个南瓜是用电锯吱吱嘎嘎锯开的。它的果肉的强度已经相当于一株成年的树干!
这是一个什么实验呢?其实就是一个生命实验,这就是我们现代人所处的外在环境跟我们内在反张力最好的写照。
在当今社会这样的竞争压力下,我们有理由不提前成熟吗?“只争朝夕”这句话用在今天是再合适不过了,一万年太久,七十年也太久。
学习《论语》,学习任何经典,所有古圣先贤的经验最终只有一个真谛,就是使我们的生命在这些智慧光芒的照耀下,提升效率,缩短历程,使我们尽早建立一个君子仁爱情怀,能够符合社会道义标准,不论是对自己的心还是对于社会岗位,都有一种无愧的交待。
我想圣贤的意义就在于,他以简约的语言点出人生大道,而后世的子孙或蒙昧地,或自觉地,或痛楚地,或欢欣地,一一去实践,从而形成一个民族的灵魂。
让那种古典的精神力量在现代的规则下圆润地融合成为一种有效的成分,让我们每一个人真正建立起来有效率、有价值的人生,大概这就是《论语》给予我们的终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