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间,邳州最西北有座山,山上林木高大稠密,遮天蔽日。远看此山雾蒙蒙,黑沉沉的,似口黑锅倒扣。因此,人们就给此山起名叫——黑山。
在黑山前,有座庙宇,前后有五重院子,庙门上方有“元帝庙”三个大字。庙中的当家主持是位有道高僧,人都称他慧智禅师。禅师手中常握着根禅杖,据说是上古宝物,能降妖除魔。老禅师除每天早晚讲经布道外,还好到黑山采药,回来练成各种丹药,给山下的村民治病。离寺庙不远有座良王城,城中住着的良王隔三差五总好来找慧智禅师谈经下棋。
这天早课后,慧智禅师身背采药篓,手握禅杖,沿大殿后墙小路,一路往山上去采药。正走着,忽听有人喊:“救命,救命。。。。。”声音凄惨,断断续续,慧智禅师心中一惊,停下脚步,四下寻看,可是寻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老禅师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脚刚想走,“救命,快救命啊。。。。。”连着又是两声。声音虽轻,这回慧智禅师却听得真真的,声音是从大殿后墙根下传过来的。出家人慈悲心肠,哪会见死不救。慧智禅师快步来到声音发出的地方,扒开草丛寻找。方圆找有几十丈远,还是什么也没找到。老禅师正纳闷,只见紧贴大殿后墙根有两棵又细又黄的何首乌,叶子都蔫儿了,半死不活。见老禅师来到跟前,竟秧子直晃,发出一声似婴孩啼哭的声音。老禅师心中一动:难道说刚才是这何首乌喊俺救它?看这两棵何首乌又黄又瘦,大概是挤在这大殿墙根,缺水缺肥吧?这可是上好的药材。俺先给它们松土浇水,等以后它们长大了,俺也能采棵来制药呢,先救它们再说。“老禅师从采药篓里拿出采药锄,在首乌根旁刨土松土。刚刨有尺把深,就听得土里”咯噔“一声,老禅师心想:”坏了,俺把何首乌的根给挖断了。“赶快扒开浮土一看,只见两根何首乌已长成人形,是一男一女的形状,紧挨在一起。何首乌的旁边是条头被刨掉了的大蝼蛄,又肥又胖,有柞把长。那蝼蛄的头虽掉下来了,身子还在不停蠕动,头还在那女首乌的肚子上,死咬着首乌的身子不松口。慧智再对两块首乌细看,每块首乌的肚子上都已被蝼蛄啃咬了一个大洞,只连着点皮。老禅师高念了声:“阿弥陀佛!”心中明白了。看样这两株首乌在大殿后常听讲经颂道,已修成了人形。因被蝼蛄啃咬,又无法逃脱,眼看要命丧蝼蛄口,见俺经过,才喊俺救它们的。慧智禅师双手合什念了几声”阿弥陀佛!“用药锄在两株首乌旁边刨去杂草,挖出湿土,砸细了填进首乌坑里,培实压紧。又掐了根半寸长的甘草梗,把蝼蛄的头和身子接在一块,来到大殿前的菜园边挖了个小坑把接好头的蝼蛄埋好,又念了几遍往生经,这才离开。
从那天起,老和尚每天都到埋蝼蛄的地方念诵往生经,接着就到殿后给那两棵何首乌浇水、培土、施肥。不到两月,那两棵首乌竟窜有十几丈长,长出密密的细绿叶,紧贴着大殿后墙往上爬,紫藤绿叶的,还开出了很多小白花。
那晚,慧智禅师正在佛堂打坐。忽觉灯烛一暗,回头一看,大殿外站着个尖头尖腚、细胳膊细腿,扛着两把大钳的怪物,手指老禅师道:“老秃驴,你伤俺性命,眼看俺就要得手的道业也被你毁了。俺先饶你不死,如以后再敢多管闲事,俺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说着,一张口,一团黑气对慧智喷来。慧智禅师忙将禅杖对着那黑气一点,口中高念:“阿弥陀佛!”立时,黑气散尽,眼前灯烛复又明亮,大殿外那怪物已踪迹不见。
光阴匆匆,又是来年三四月了。这天,慧智禅师刚要出门,忽见小徒弟空明急急来到跟前说:“师傅,良王派人来请您到府上给他瞧病。听说良王病得很重。”听说好友病了,老禅师赶忙让空明背上药箱,备上各种丹药,直奔良王城来。
师徒二人来到良王府,见良王躺在榻上,气喘吁吁,双眼无神,面色灰黄。老禅师大惊,问良王:“才几月没见,怎么病成这样了呢?”良王叹口气说:“本王也不知怎么说病一下就爬不起来了。。。。。”慧智禅师坐下,手搭良王脉门,盏茶时间,老禅师双眉一耸,满脸疑惑说:“良王,出家人不打诳语,恕老衲实话实说,老衲号你脉象,阴虚阳亏,身子像是被掏干了似得。请良王不要隐瞒,快告诉俺,你可曾遇到了什么?不然,只恐王爷性命不久啊。。。。。。!”
良王忸怩了半天,不好意思地说:“不瞒禅师,三个月前,俺正要出城到你处,找你下棋。忽见一妙龄女子来到俺跟前,伸手讨要银两。俺问她为何年纪轻轻就抛头露面在外乞讨?她说,她姓娄,名姑,家在外地,因父母双亡,她孤身一人前来投亲,亲戚也迁往他乡。她身无分文,只得乞讨。俺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动了心,就把她带进王府,纳她为美妃。自她来后,以前的妻妾,本王连看都不愿看一眼,只在后宫和美妃嘻乐。实指望与美妃相爱永久,谁想到十天前,忽觉头晕心慌,冷汗直流,连气也喘不匀了。请来多少郎中,光药水喝有几大缸,病不但没好,反越来越重了。“慧智禅师念了几声佛,点点头又问:”不知您府中还有没有发现别的蹊跷事?“良王喘了口气说:”别的也没发现什么,就这两月来,不见了十几名年轻宫娥。“”哦!王爷就没有让人仔细寻找吗?“”找了,整个良王城墙角旮旯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一个宫娥。“”她们会不会各自回家了呢?“”不会的,她们都是在城中长大的,这儿就是她们的家,她们怎么会不辞而别呢。“老禅师听到这,不由两道青眉紧皱。沉思了会,像是自语,又像是对良王说:”看样子,她们是凶多吉少了。。。。。阿弥陀佛!罪过啊!王爷,您的美妃怎不在您的身边伺候,到哪去了?“良王往门外看了看说:”说也怪,昨晚俺和美妃睡前还在外面伺候的宫娥今早又不见了,美妃大怒说这些宫娥是看她出身贫微,看不起她,才都逃走的。今早就去寻昨晚那名宫娥去了,到现在还没回呢。“慧智点点头,在徒弟空明耳边低低嘱咐了会,一挥手,空明离去。回身从带来的药箱中取出一瓶丹药,放在良王床榻边说:”此药补肾、益气、养精,王爷每天早晚一丸,可祛病强身。只要按时服用,王爷可病体痊愈。只是服用此药,王爷半年内不可亲近女色。不然,王爷性命难保!“”这、这,本王连美妃也不得亲近吗?她要怪脑本王了哟!“老禅师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低下头在良王耳边低低说:”王爷的身子已被邪祟所侵,实不可再亲近女色。老衲给你一道符咒,你把它放在胸口,俺再教你几句驱邪经。你每天临睡前默念三遍。这样美妃不但不会怪你、怨你,邪祟也自会离你远去。只是今天老衲到王府一事,王爷不可告诉任何人和美妃,如不听老衲之言,只恐王爷要大祸临头。切记!阿弥陀佛!老衲告辞了。“
当晚,美妃回来,良王牢记慧智禅师嘱咐,只说自己病体沉重,想睡觉,什么话也没告诉美妃。美妃见良王不愿理她,伸手去掀良王身上的被子。谁知手还离良王身前半尺多远,突然一道金光从被中射出,美妃立时觉得浑身犹如刀砍斧剁,”啊哟“一声,跌倒床前。良王睁眼问:”美妃,你怎么了?“”没,没什么,俺没站住,跌倒了。“”美妃,你快睡吧,本王不能陪你了。。。“
自那晚起,美妃只要一挨近良王,就有金光射向她。美妃觉得奇怪,就问良王有谁来过?良王牢记禅师的话”保命要紧“,一问三不知,恨得美妃牙咬得咯咯响,暗暗想法,怎么才能靠近良王。
转眼过了四十八天,这天晚上良王偷偷服完丹药,又念了三遍驱邪经后,觉得神清气爽,病已好了八九分。想起这些天太怠慢美妃了,反正离四十九天还差一天,俺就和美妃亲热会吧。转过身,就见美妃正仰躺在床榻边,浑身颤抖,胳膊、腿直往一块抽,浑身还直往外冒黑气。良王见此情景,吓得手捂胸口,战兢兢地问美妃:”爱妃,你、你这是怎么了?“这时美妃瞪大双眼,看着良王说:”王爷啊,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小妃自进王府与王爷情深似海,想不到王爷非但不讲夫妻恩情,还听信外人谗言,要害小妃的性命。王爷,这是别人妒忌咱夫妻感情啊。难道说王爷一点也不念往日恩爱吗?“那美妃边哭边说,良王被她说软了心,心想:”反正俺的病也好的八九不离十了,如美妃死了,俺到哪再去找这样花容月貌的大美人,也许这真是出家人看不惯俺偏宠美妃,故意说有邪祟入侵吓唬俺的呢。这时,美妃又哭着问:“王爷,是不是慧智老贼秃给了你什么符咒,她那是嫌你只在府中恋俺,不能再去陪他下棋讲经,故意要你害俺呢。”良王想想美妃说得有理,就把老禅师来良王府的事一五一十全告诉了美妃。又从胸口掏出符纸,几把撕碎,一把抱住美妃说:“爱妃,本王差点上了慧智的当,害死了你。”美妃心中窃喜,没有了符咒,她又恢复了千娇百媚的样子。双手搂住良王的脖子,张开樱口就对良王的喉头咬去。正在此时,忽听寝宫门外:“阿弥陀佛!孽障大胆!”声到人到,慧智老禅师手握禅杖闯了进来。禅杖一挥,一道金光直奔美妃面门,美妃“啊呀”一声,松开了搂住良王脖子的手,装呆作傻问慧智:“老禅师,出家人慈悲为怀,俺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几次要害俺性命?”“哼!”老禅师冷笑了一声说:“妖孽,老衲因误伤了你,心中不忍,遂把你埋在大殿旁,每天念往生经,为你超度,想不到你得了性命,又变成美人,来迷惑良王。自你进宫后,不思辅佐良王,反残害年轻宫娥。啃吃她们身躯,增添你的道业。。。。。”“你胡说,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说俺把宫娥吃了?”美妃不待老禅师把话说完,大声高叫。老禅师手中禅杖一顿:“空明,把证据拿出来给她看。”空明背着一个大包袱,来到良王跟前,打开包袱往下一倒,“叮叮当当!”宫娥们所戴的头饰钗环,还有一堆红红绿绿的衣裙堆了一地。老禅师望着美妃说:“孽障,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衲那天听良王说宫娥不见了十几个,就觉得事情蹊跷,就让空明改装暗伏在你寝宫外,结果真让空明发现了。每当午夜良王睡熟时,你总要潜出良王城,到离良王城十几里开外的青龙山,那山中有个青藤遮着,不为人知的山洞,你就在那洞中把摄取的宫娥掏心挖肝,啃吃脑髓。那洞中的十几具白骨现还在那里。这些首饰钗环、衣裙就是空明在那洞中拿回来的。孽障,你光吃宫娥还嫌不够,又哄骗良王,吸取他精元,想等良王被你害死后,你就变成他的模样,取而代之。亏得空明及时发现。俺若晚来一步,良王哪有命在。妖孽,还不快快现行受缚!”美妃咬牙冷笑道:“老贼秃,你三番两次坏俺好事,上次俺差点就把那两株首乌道业得来,被你多管闲事,把俺的头刨掉,毁了俺的功力道业,看你每天给俺念往生经,俺才没找你算账。没想到这次你又多管闲事,俺绝不再饶你。。。。。”说着,猛一张口,一团黑气对着慧智禅师和众人喷来。“你们快闪开!”老禅师大喝一声,手中禅杖往前猛一伸,口中念诵驱邪真经,只见禅师身前金光万道,瑞气千条,形成一道屏障。美妃再想靠近禅师,却是一步不能。美妃见在宫中无法取胜,一步跳出宫外,身子往地上一倒,一股黑烟过后,只见地上趴着一条丈把长,背生短翅,四条长腿,肩膀两边扛着两把大钳,尖头大嘴,牙露唇外的妖精,舞动着大钳,对老禅师扑了过来。良王看得差点吓死过去。往日千娇百媚的美妃原来是这么丑陋的妖精,心中又悔又恨。
老禅师见妖精扑来,双手紧攥禅杖,对着妖精的头往下就砸,“轰”的一声,地上砸了个大坑,妖精却不见了。老禅师四下寻找,忽觉脚脖处疼痛难忍,低头一看,原来那妖精已经钻入地下,只露出头和两把大钳来夹着老禅师的腿。老禅师急用禅杖去捣,“呼通”地下又被捣了个大洞,那妖精又不见了。老禅师刚一转身,脚脖又被大钳夹住,如此几次,老禅师两脚脖处都已鲜血直流。老禅师正叹自己不会遁地之术,让妖精几次逃脱。心中正急,忽听一声“阿弥陀佛,老禅师不要焦急,俺们来帮你捉这妖精。“慧智举目一瞧,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小矮人,男的一身红衣,红裤,头上扎着根尺把长带绿叶的紫藤辫,女的上身穿绿纱,下穿红裙,头上也是一根紫藤小辫。二人双双对老禅师深施一礼,”扑扑“两声,都钻入地下不见了。
这时,突见地上冒出三个尺多高的土堆,两个在外,一个在内,那三个土堆一会到东,一会到西,一会儿又绕圈急转。约有盏茶功夫,”呼呼“两个小矮人,一边一个驾着被紫藤紧紧捆绕的妖精上来了。那妖精此时翻着白眼,耷着头。老禅师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不知两位仙童是从哪里来的?老衲多谢了!”“别、别,老禅师,俺们还没谢您呢!要不是您把俺们从妖精嘴里救出,又给俺们培土、施肥、浇水,还让俺们每天都能听您讲经颂道,哪有俺们的今天,如今俺们已是子孙成片了,多谢老禅师再造之恩,俺们回去了。。。。。”
这时,良王走了过来说:“慧智禅师,你就把这妖精交给俺处置吧!”老禅师点头应允。良王一挥手:“来人,把这妖精扔到大路上,你们去赶百辆大车从它身上碾过,俺看它还能再害人不!”
妖精被扔在了大路中间,起先它还能凭借自身功力硬撑着,可当第九十九辆大车过来时,妖精觉得上不来气,想伸长头喘口气,谁知刚一伸头,只听“咔嚓”一声,妖精的头被轧掉了。“咕噜噜”滚在路旁。妖精这时身子还在拼命挣扎,它不甘心,四爪乱扒,想去把头拿来按上,正巧,第一百辆大车过来了,把它的身子压得稀烂。慧智禅师有禅杖拨起两堆土把妖精的头和身子盖上。天长日久,这两堆土合到一起,变成了一座山。人们就给这座山起名叫“爬虫山”。因妖精死前拼命扒着找头,人们又叫这山叫“扒头山。”
至今,这山还是俩个名。因那妖精是娄姑变的,人们又把娄姑换成虫子旁,叫它蝼蛄。因何首乌是慧智老和尚救下的,俺们这地方人都叫这种药为“和尚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