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通过赏析课文,解决与李白《登金陵凤凰台》孰高孰低的疑问。字、词(音、义)略讲
黄鹤楼
崔颢
昔人已乘黄鹤去,
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
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
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
烟波江上使人愁。
登金陵凤凰台
李白
凤凰台上凤凰游,
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
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
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
长安不见使人愁。
古云:字秀不如句秀,句秀不如神秀。若按律诗论,无论平仄对仗,词藻文彩,李诗完胜崔诗。但掩卷之后,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是崔颢的乡关愁而非李诗的长安愁。何故?崔诗胜在立意高远,所要表述的意绪、境界与所用笔调浑然一体,形成一种比李诗更浑厚更深远的美感空间,散发出更摄人心魄的艺术感染力。
崔诗开头一口气四句民歌式大白活,比照李诗的文彩斐然,如村姑对公主,乍读确黯然失色。然细品却音节顺畅,极富乐感美,深得 国风民歌的真谛。这种朴实技巧实乃大美无形的最高技巧,一直影响至近代。《再别康桥》能铭刻于剑桥墙上,实在得力于诗句优美回环的旋律美。作者徐志摩如是说:诗的生命在于它的内在音节。
现在许多作文课,老师侧重赏析字、句的技巧,“字短意长、意在言外、言有尽而意无穷”之类,极少意识到句子音节对作品生命力的重要性。
至于崔颢为何要冲破律诗的束缚,大家可比照课文《红楼梦》节选里黛玉教香菱学诗所言: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
崔颢写此诗时,正离乡宦游,羁留无定,途登黄鹤楼,瞟渺的传说,飘幻的浮云,飘泊的身心,在灼灼耀眼的阳光下,江树排排清晰可数,洲草茂盛疯狂生长,长在自命地球主宰者一一人类忽略的世界里,展现出勃勃生机,它们同样不理会人类世道的兴衰。此时此景,最易使人暂时忘却世事纷扰,将自己幻化成寄生于天地间微尘般的物类,如王勃在《滕王阁序》:天高地迴,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然后对人生的意义,生活的目标重新定位。
作者崔颢思接千载,心游无极,浮想连翩,不知不觉,日色西去,暮气四起,眺望千里之外家乡的方向,心底悄悄生出缕缕愁丝:此身何去?此生何寄?
诗结尾真是言有尽而意无穷,给历代读者心头留下了千古挥之不去的人生愁绪。
一件艺术品生命力的强弱,完全取决于作者立意的高下。晋代以前,古人崇尚以天地间为背景参悟人生。如老子、庄子,曹操《龟虽寿》:神龟虽寿,尤有竟时。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王羲之《兰亭集序》:仰观宇宙之大,悟人生之倏忽。自唐宋科考之后,文人多将人生价值寄附于权贵统治集团,抒发些朝代兴亡,离愁别绪的感触,完全忘记了人生的宇宙使命(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将往哪去?)。明代之后,如宋濂《送东阳马生序》,将高贵的生命完全跪拜于儒学礼教,货卖帝王家,使文学作品一代不如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