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中秋时,不由得记起小时候唱的儿歌“八月十五月儿圆,爷爷为我打月饼呀,月饼圆圆香又甜那,一块月饼一片情呀!”
在甘肃兰州与河西也有中秋“蒸月饼”的习惯,但自古有十里一乡俗的理,同样的“蒸月饼”,在甘肃这片土地上演绎着各自的精彩和各自的“味”。
家乡处于陇东南,中秋也有”蒸月饼”的习惯,随着人事的更迭和社会的变迁,这种纯手工月饼渐渐退出人们生活的视线,只有为数不多的“蒸月饼”手艺尚潜伏在乡村或城镇深处,丝丝缕缕的味道只待中秋明月唤起。
在劈啪燃烧的炉膛上,架上蒸笼,蒸出既圆又甜的月饼,然后大圆盘以瓜果环绕将月饼簇拥在盘中,放置在屋外小桌上,将生活中的富足与安闲用最朴素的方式与月亮对话,感恩自然界风调雨顺的馈赠。
记忆是从小脚的外婆开始的,每逢佳节,瘦小的身躯往来于锅灶间,日子虽然过得艰辛,但她总以巧手烹饪出可口的的食物宠溺我们这些孙辈们。三代人哄嚷吃月饼的往事,想起来仍鲜明如蒸烟,开锅时团团笼上来,半空中丝丝逸散掉。
时光往后推移三十年,厨房的主角从外婆到母亲再到我,我时常在内心感叹“传承”二字在厨房,看似渺如流云,却是根深蒂固的植于家族主妇的内心。以前嘲笑母亲每至节日,就如临大敌,恨不得将菜市场转个遍,新鲜食材打捞个遍。不知什么时候,我也变得和母亲一样,比如今年,提早买好果仁,馅料,准备自己重温外婆和母亲的手艺“蒸月饼”。
母亲喊着要老酵子发面,但在我手里已经荒废了这技术,母亲老了,她是拗不过我的。没等她唠叨开,我快速的用温牛奶里加干酵母用筷子化开,在盆中面粉里加少量的泡打粉和白糖,放小两勺大油,这是个隐然不发的秘诀,今天我权且说出来,白糖是加快发酵时间,泡打粉有膨松面点的功效,大油是增白。不一会儿,将面揉光,用保鲜膜封了,等待发酵。
准备馅料,炒熟的核桃仁,剁碎,搁置在一边。用擀面杖擀碎红砂糖的颗粒,来点蓝莓碎,来点增味的玫瑰酱,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这将这些馅料将这些馅料倒入小盆中搅拌开,母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冷冷的说,我看你这些月饼馅尽管花里花哨,出锅味道并不见得好。
母亲的话顿时让信心满满的我凉了半截。在厨房我有点“老派少女”的做法,“老派少女”是喜欢推陈出新,在沉重厨房家务中有少女的轻盈和新意,却也暗暗传承家族特有的味道。我符合其中几个意思。而且对自己的烹饪美其名曰“杨柳新翻”。不过今天“蒸月饼”我还是得虚心听从母亲的意见,毕竟我是第一次做。
母亲的关键步骤加以食油和蜜,且随口就说了一句“蜜里调油”,好的不得了,第一个意思是粘合的香甜关系,有相互的提味和吸引的关系:第二个让人惊骇的是,识字不多的母亲无意和《红楼梦》里形容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关系“蜜里调油”一词完全重合。今人暗合古人意,经典的东西永远来自于生活。就像“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这脍炙人口的佳句,无论你身处何时何地,千百次的读,永远是那么暗合心境,是那么空旷隽逸!闲话不提,神思重归于厨房劳作。
当然不得不说,新旧结合的馅料浅尝几口,那种味是提炼后的融合,出新后的固守,一个好吃了得。面早已发好,揉搓排气,揪成大大的面剂子,擀成小圆饼,最底下的稍大稍厚,依次略小,略略小。在面饼上摊平馅料,逐步盖上一层,再往上摊平馅料。
重复五层后,也有做七层的,反正选单不选双,问理由,母亲也说不上。最上面用小圆碗压个圆印,代表月圆。周围用母亲的顶针(高温消毒后)压在月亮旁边,代表星星。用筷子隔几厘米向内推压,形成莲花瓣模样,月饼模子成型,二次醒发十五分钟后冷水上锅。
四十分钟后,关火焖五分钟。揭盖后奶香、面香、枣香......扑面而来,水气散后。母亲用筷子蘸朱砂为白净的月饼表面点上六瓣梅花,又添雅致。画龙点睛在此亦不过如此。今年蒸的月饼是一件精美的手工制品。其型其貌,其内涵,持重而又优雅。出锅后月亮、星星瘫在月饼之上,虽不甚清晰,却依稀有痕,斑斑有迹,层层叠加,有如玲珑小塔,又如莲花依样垒起,都舍不得切开吃开。
稍凉后,六等份切开,咬一口,汁液缓缓流开,果味、核桃、蓝莓碎混合着奶香,犹如海浪般轻柔而又温暖的由舌尖滑入,所有的堤防由此打开,接纳的不仅是食物,而且是一个成熟的秋天。
依母亲的意思又做一个圆圆的月饼准备祭月而用,如法炮制,我也是轻车熟驾,一个小时候后,第二个月饼新鲜出锅。母亲像珍宝放置在阴凉处,等待中秋那天放在中庭与月亮同辉。
总觉得思念和爱的缠绵是依附在食物之上的,我与母亲叠印外婆的脚步 ,时光忽快慢,握在手中的只有记忆而已,即使尘埃满面,以青翠之心去迎接下一个荒芜,不忽略每个节日,让求学在外的女儿记得她的外婆和母亲,在月圆时如何在蒸腾的烟雾中托出一轮心底的明月!
这些在锅台前时间沉淀过的瞬间才能是我们慢下脚步,更自由的行走在人间。
作者:薛红珍(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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