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来啊,老铁,这么敢想敢干?
“呵呵,灭族?下吏当然是怕的。”
赵高嘴里打了个哈哈,原本还有点提着的心,完全放下来了。
他先说诏书还扣在手中未发,秦始皇的遗命无人得知,事态都在三人的把控之中。
这是说明事情绝对可行,胡亥这艘船靠谱。
更主要的,这是投石问路。
虽然赵高耍了花招,说诏书在胡亥手上,但李斯心照不宣,就在赵高手里攥着。
“书已封,在中车府令赵高行符玺事所,未授使者” 。
不管诏书在谁手上,如此重要的诏书竟敢扣住不发,按《秦律》,已经是斩首灭族之大罪。
哪怕是公子胡亥,也绝逃脱不了罪责。
李斯作为秦始皇遗命的委托者,作为帝国的丞相,此刻最首要的,就是命人刻不容发地将诏书发送出去。
之后再依律追究扣押诏书者的罪责。
李丞相却是避重就轻,说什么规矩,还来一句吓唬的话。
拜托,要真是想动手,为了提防身强力壮武艺高强的赵高狗急跳墙,脸上一定是堆着笑容好不好?
赵高一石头下去,李丞相内心荡起了涟漪。
有门!
我先丢块石头,试他一下?
既然李斯没有动手,就说明他愿意聊。
只要愿意聊,就说明有合作的意愿。
既然有意愿,就要把合作的必要性掰扯清楚。
这事儿不是我们单方面的,是各取所需。
以扶苏跟蒙家的亲密程度,以蒙家三代世卿的深厚底蕴,丞相之位一定会被蒙恬取而代之。
而看看以前退位的丞相和封君,大部分都是送了一张去黄泉的单程票,李斯的下场注定堪忧。
李斯无法反驳。
他选择了扶苏,就等同于选择“失去”。
失去相位,失去爵位,失去学术的绝对地位。
当然,以扶苏仁爱的性子,他安稳回家养老,牵黄犬逐狡兔的日子是可能的。
但是,放下一切回老家种地,一朝回到解放前,让他李斯如何甘心?
他这几天何尝不是为此长忧短叹,要不,他又如何会给他赵高说话的机会?
双方有了协商区,赵高就进入状态了。
开始跟李斯摆事实讲道理,分析投资两艘船的好处和坏处。
其他的十六位公子,先搁一边,今天能够拿出来讨论的就是扶苏和胡亥。
咱们先说扶苏,扶苏的贤名天下皆知,儒家墨家都对他推崇备至,军方就更别说了,现在他和蒙恬手上就有帝国超过一半的精锐。
尤其是还有始皇帝的遗命,他的继位可以说是顺理成章。
问题是,都这么顺理成章了,那还有别人什么事儿呢?
再说,扶苏对儒墨的亲近,您比我清楚,他之所以被遣至长城戌边,就是因为上书反对焚书。
扶苏继位之后,肯定会启用儒生,呵呵,当初的焚书,可是您李丞相点的火!
李丞相,点火的姿势很标准嘛!
再来看胡亥,胡亥这孩子是我一手教出来的,绝对的咸阳十佳青年。
重要的是,他跟我学的是律令,一脑子的法家,只要他继位,儒家那帮进贤冠绝对没好日子过。
现在胡亥的机会确实不如扶苏,但越是这样,从龙之功才越重要不是?
看赵高有些急赤白脸的,李斯脸色一沉:“赵府令,作为中车府令,掌的是皇宫舆马,管的是皇帝安危,你现在呆的地方不对吧?”
他对着始皇帝安息处拱拱手:“至于老夫这个丞相该怎么做,皇帝陛下已经有了安排,还要我来想什么?”
被李斯的冷语一泼,赵高不由得一窒。
不愧是李斯,自己不过稍微有点急切,便被他拿捏了一把,来了个以退为进。
李斯拱起的手没有放下来,一脸悲戚,潸然泪下。
“想我原本不过上蔡布衣,得遇始皇帝,君臣相得,让我做到了丞相,彻侯,位及人臣。临终之时还将大事托付于我,君恩如海,我李斯怎么敢辜负?”
李斯猛地转身,戟指赵高,厉声道:“赵府令不要再说了,请你回去!”
“立刻!马上!”
我知道,您为帝国流过血,您为始皇帝流过泪!
李斯说起了忠诚,咸阳的狗都会笑傻。
赵高满脸堆笑,上去抓着李斯的手,轻轻地放下来。
不就是谈价钱吗?
这阵势,这演技,没谁了!
前戏的铺垫已经搞好,后面就是沟通一下细节问题,研究一下跳船的姿势。
经过一番友好切磋,两人达成协议。
第一,非但不会动李斯的丞相,还要帮他来个造神运动,把他的段位捧得跟孔子和墨子一样。
第二,非但不会动李斯的彻侯,还让他世代相传。
第三,在李斯的有生之年,绝对不会对他起啥坏心思,让他像仙人王子乔、赤松子那样长寿。
“长有封侯,世世称孤,必有乔、松之寿,孔、墨之智。”
李斯得到了想要的,泪如雨下仰天长叹。
“始皇帝,臣没有遵从遗诏,是不忠啊。本来应该慷慨赴死,但这个国家还需要我这把老骨头,我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