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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观的词无论是淡淡的忧还是深刻的悲,都有一种其他词没有的细幽疏离之美,《浣溪沙·漠漠轻寒上小楼》是秦观词作中的一首经典伤春作品,也是我很是钟爱的一首词。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
漠漠的春寒悄入小楼,早晨的阴天无赖无边就像是到了晚秋。屏风上画着清幽的淡烟流水。
自在飞舞的花瓣轻渺的像那虚幻的梦境,无边的丝丝细雨就像是我淡淡的忧愁。精致的珠帘闲闲地挂在小银钩上。
秦观雕塑
无论在何种心情下读完这首词,总会有淡淡的忧袭上心头,在轻忧淡愁中谁也无法忽视秦观所描绘出的轻扬疏淡的美。我们可以来感受下这种轻扬疏淡的美是怎样呈现的呢?
在上阕前两句先是写室外的情况,轻寒的温度,沉寂的阴天。第一句看似像是写春寒,又像似是写人本身的行为和感知。如果将主语换作词中的主人公,那就应该译作:我在漠漠的春之寒中上了小楼。这样也是解释通的,这两种解释都不影响诗意的表达,所以都是可取的。“漠漠轻寒,无赖晓阴”搭配“上小楼、似穷秋”,那幽静中带着薄冷的春寒抖绡一下就扑面在眼前了。
到了上阕第三句“淡烟流水画屏幽”,主人的屏风上画着的不是艳丽娇花,不是七彩祥云,而是什么呢?是淡淡的烟和轻缓的流水。这与前两句似乎就成了一幅画,画中之景、画中之物同样都是疏淡清冷的风格。画的主人,或者说画中那隐形的主人公的心情性格全都表达了出来。
《浣溪沙·漠漠轻寒上小楼》
在下阕,又将描绘之景转到了室外。词人写了所见:自在轻舞的飞花,无边如丝的细雨。本是梦似飞花,细雨如愁,但词人偏偏没有这样写,他将“飞花”、“细雨”比作了抽象的梦境和愁绪。花瓣飞舞,细雨如珠,梦境渺渺,轻愁悠悠,这就是所有的情绪,虽是愁,但独特的一份意境却是挥之不去了。
最后一句“宝帘闲挂小银钩”,又将室外之景拉回到了室内。精致的珠帘挂在亮又小巧的银钩上。读完了词,我们有理由相信,词人所写词中所见感的主人公,定是一位高雅出尘、心中有着挥不去的淡淡愁绪的闺阁女子。将一份淡愁以闲适淡雅结束,在闲适精细中将忧愁和情感如画画般画出来,这就是秦观词的妙处了。
这首词的写成时间并没有记录已不可考,有人说应当是秦观在朝堂遭受失意压迫时所作,因为整首词中,景是伤春之景,情绪是漫漫轻愁,词人寄景于情,也是合理的。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
另外一种说法,就是叶嘉莹先生所提出的正因淡忧闲愁,这首词该是秦少游早期的作品。通过品鉴感受,自问自己,结果是更倾向于叶嘉莹先生的说法。
如果要说秦观的前期词风,浅见总结那就是精细闲适了。忧愁是秦观本身的一种表达手段和心境体现,而情景的表达方式在前期后期的区别就是淡忧和深愁。这首《浣溪沙》处处体现着一份闲适,淡忧回绕其中,并不似秦观在遭受政治压迫时的那份沉沉愁郁。
秦观在36岁时考中进士,中年入仕。初次遭遇宦海失意时,他已至42岁,自那时起,仕途浮沉将伴他余生。“性格底色”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是却实实在在存在着的东西,对于词人也是一样。就如苏轼,他的性格底色是豪放旷达的,这也是他豪放派词风形成的根本原因,即便在遭受困境贬谪之时,我们看到他抒发忧闷不甘的词依然是旷然孤高的。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秦观的性格底色本是忧郁婉约的,我们看秦观的词基本都是无法脱离忧郁底色的,在前期,是透着淡淡忧愁轻轻咏叹的,而后期便有了沉沉的悲哀愁郁。两者虽写愁绪,但表达方式和心境体现是完全不一样的。
1100年宋徽宗即位后,朝堂的格局再次变动,大多遭贬黜的大臣被召回,秦观也在其中。此时的秦观正是51岁,并未年事已高,然而几遭浮沉的秦观因为常年的积郁,在同年至藤州光华亭时,声称口渴,待人送水至前时,忧郁才绝的北宋一代词宗秦少游含笑望着眼前的一碗水,闭眼离世。
秦观的词是浪漫轻忧的,他本身浪漫忧郁的性格底色成就了一篇篇传世佳作,如果他能豁达乐观一些,或许不会在51岁时就抱憾离世,如若那样,我们今天看到的也许是另外一种词风的传世之作了。我不知在文章最后该如何对这位文采超然、抱负远大却仕途多舛的北宋才子作以结尾,只有用我最认可感动的那一句苏轼之叹息:“少游已矣,虽万人何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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