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宗信用王安石等新党,让司马光非常着急,有一次他劝神宗说:“现在制置三司条例司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满朝大臣和天下百姓都不满意了,只有王安石、韩绛、吕惠卿觉得新法好,陛下,您难道可以只和这三个人共治天下吗?”北宋朝从太祖开始,就是一个皇帝和大臣共治天下的政治体制,官员集团互相牵制共同为皇帝负责,也共同监督皇帝。宋朝虽然是中国古代史上经济最为发达的时期,但是宋朝的皇帝们的生活相比其他朝代非常简朴,甚至皇帝的陵墓规制到陪葬品都远逊于其他朝代,像秦始皇那样继位就开始修陵墓的事情,宋代一个也没有,宋朝的皇帝都是驾崩之后才开始修陵墓。司马光着急了,直接拿出太祖的家法来劝说神宗,难道您为了这三几个大臣就要违背祖宗家法,把全体官员都抛弃了吗?
神宗也问过王安石,司马光是否可用。王安石回答说:“司马光的才能不足以阻挠新法,不过他是一面旗帜,您要是重用了司马光,等于告诉天下人,你们都可以来反对新法”。不过神宗还是很犹豫,过了一段时间,神宗下令司马光为枢密副使,可是司马光坚辞不就。司马光给的理由是:“宰执大臣是要辅助皇帝治理朝政,要解决实际问题,不是用来做荣誉头衔的。现在臣所反对的就是制置三司条例司,可是这个机构还在运作,那么臣进入宰执行列又有什么用呢?如果陛下能停止青苗法、助役法,即便不做这个枢密副使,也像重赏了我一样。”神宗也是煞费苦心,要同时用王安石和司马光这一对政见完全相反的能臣,所以让司马光主管军事。可是司马光也是宁折不弯的性格,和新党势不两立,皇帝不废新法,坚决不就职。王安石也是摆出一副有我没他的态势,坚决要把司马光赶出朝廷。最终神宗还是选择了王安石,熙宁三年(公元1070年)司马光出任永兴军,即今甘肃、陕西部分地区。熙宁四年(公元1071年)司马光就改任西京洛阳,在那里一呆就是十五年,这期间他几乎不问世事,一心埋头书案,专心致志编写《资治通鉴》。
神宗元丰五年(公元1082年),司马光生病了,说话迟缓(语涩疾),不知道是否中风之类的疾病,他很担心自己很多话还没说就死掉,于是写好了关于朝廷政见的遗表,随时放在身边。后来身体好转,这份遗表就没有上呈神宗,司马光也继续修《资治通鉴》去了。神宗元丰七年(公元1084年),《资治通鉴》全书完成,神宗非常高兴,封司马光为资政殿学士,这一年司马光已经六十六岁了。这一部史学大著让司马光达到了声望的顶点,几乎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程度了。而且因为司马光反对新法,坚决不出来任职,反而得到了天下臣民更多的认可,他隐居洛阳修书的这十五年,百姓称呼他为“司马相公”。“相公”这个词,在宋朝几乎是宰相的专用名称,可是司马光并没有做过宰相,这种称呼无疑是一种莫大的尊崇了。做官,得到皇帝和宰相的认可,并不是太难的事情,得到百姓的认可,就很难得了,得到天下百姓的普遍认可,那就是人中龙凤了。
司马光在西京洛阳埋首修书的时候,北宋朝经历了两次让神宗刻骨铭心的失利,这两次战争的失败让神宗彻底垮掉,最终英年早逝。
神宗元丰四年(公元1081年),西夏的梁太后囚禁了要和大宋讲和的夏惠宗李秉常,西夏的内乱让宋朝觉得有机可乘,于是神宗派出五路大军进攻西夏,寄希望于一次性灭掉西夏,解决这个从真宗朝开始的大宋顽疾。从纸面上看,大宋朝的实力要远胜于彼时的西夏,除了兵精粮足之外,统军的有西北名将,种氏家族大将种世衡,西北军名将刘昌祚,军功卓著的大太监李宪等。战争开始阶段非常顺利,各路大军按计划推进,李宪甚至一把大火烧光了西夏几代人修筑的西夏皇宫宫殿群。可是关键时刻,大衙内高遵裕(神宗的舅舅,哲宗高皇后的哥哥)叠出昏招,功亏一篑,大宋朝五路大军全线败退。
神宗元丰五年(公元1082年),神宗被毫无战争经验,只会纸上谈兵的徐禧蛊惑,在西夏境内要塞地区修筑永乐城(今陕西米脂县西北),结果孤军深入导致西夏倾国之力围攻永乐城,大宋再一次惨败收场。
经过熙宁变法,大宋朝的经济实力再次提升到历史新高度,神宗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眼中已是最强盛的大宋,仍然不能消灭或者战胜内乱不断、实力不济的西夏。在位十九年,他殚精竭虑,就是想恢复太祖时期的军事强盛,甚至超越祖宗,达到大宋朝的新顶点,可是这一切让他心神耗尽,也心灰意懒。
神宗元丰八年(公元1085),已疲惫不堪的宋神宗撒手人寰,终年三十八岁。神宗和王安石,如何评价,这实在是一篇太大的文章,实在是一个太过复杂的命题。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宋神宗、王安石都是心怀天下,心怀大宋,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想前人所不敢想,做前人所不敢做,一切以强国富民为目标的实干家。他们不一定是大宋朝的功臣,但他们一定是大宋朝的忠臣。
司马光与王安石之间的争斗,只是停留在政见上,彼此水火不容。但是,他们并没有进行人身攻击,更不会把对方置于某某团伙的概念之下进行羞辱和毁灭,也不会波及家人、子弟。可以说,司马光与王安石之间,仍是君子之争。王安石稍显狭隘,但并不下作,他最大的败笔,是任用奸佞、挑起党争。
司马光在洛阳著书期间,王安石并没有打扰他,更没有去迫害他。王安石是自己坚持辞职的,在南京修养,而离开朝廷之后,王安石唯一一次给宋神宗写信,是为了营救被变了味的新党迫害的苏轼,除此以外与朝廷再无瓜葛。司马光回归朝廷之后,推翻新法,大量贬斥新党成员,但是从来没有打扰王安石,更没有迫害他。王安石比司马光早过世几个月,司马光还哀婉地为王安石写了悼词,对他一生做了比较客观的评价。可以说,司马光和王安石这一对政坛的宿敌,斗了一辈子,始终都是有原则、有底线的君子之争,他们的争斗让我们见识了中国古代历史上最后一批谦谦君子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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