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晓菲
离乡十余年,一直在城市中蜗居和打拼,虽然年龄愈增,对于家乡的记忆却越发鲜活起来。对于乡村,周国平赋予了某种特殊的情怀:“在乡村中,时间保持着上帝创造时的形态,它是季节和光阴,在城市里,时间却被抽象成了日历和数字。”可见,生态乡村早已在心里根深蒂固。经过时间的耕种,我的故乡换了一副崭新的面貌,从众多乡村中脱颖而出。
高一米多的粮囤鼓起的肚子上贴着“丰”字大红纸,上边盖着麦秸秆编的苫子,伫立在路旁。是谁做的?没人说得清。可几十年来,它们就像守卫这条老街的门神,时刻注视着来往的车辆和人群。时光如浪花涤荡着这里的人和物,有些人从这里走了,有些人又回到这里。每次经过这里,它们都会成为焦点。被聚焦的瞬间,它们悄悄走进色彩斑斓的回忆里:那些曾经掏过鸟窝的老杨树、钻过的苞米地、吃过的地瓜面窝头和野菜。总之,你只要看到它,就会激动地向陌生人说,看,我们回家了!
如今,粮囤就像曾经在生活中常见的古碗、老式照相机、纺车等都已经渐渐退出了人们的生活,如今则极为罕见了。俗话说“囤里有粮,心中不慌”,所谓的“粮”,地瓜便是不可或缺的一种。经过刨地、捡拾、刀切、晾晒,白花花的地瓜干在屋顶上像阳光下闪动的银子。在粮食不足的时期,地瓜起到补充救济的作用,无论是蒸地瓜、晒地瓜干、熬地瓜粥,都成了农人的主食。邻家二娘当初嫌弃家里穷,相亲时转头就走。后来,媒人给家里出了个主意,大伙和二爷趁着月光微亮,用高粱杆和稻草在院子里编制了三个粮囤,装满了地瓜干,最终成全了这门亲事。现在想来,二娘还乐呵呵地说:“饿怕啦!粮食满满,五谷丰登。”粮囤已然成了那时候富裕的象征。
现在村里大多数以农业为主。大可不必考虑粮食短缺。玉米、小麦等农作物直接销售,自然也省去了粮囤。加上种树增多,百姓的收入相当可观。跟大部分村庄无异,秀美的瓦房鳞次栉比,俨然整齐的士兵排列在公路两侧,唯一不同的是它的竹篱笆,上面最粗的两根竹竿似平行的梯子,中间呈“M”状排列,往下是竹片交叉拼成的格子,最下面是青砖垒砌的台子,农夫牵着耕牛行走在田埂的农耕图镶嵌在篱笆上,浓密的葡萄藤从小院里攀爬出来,既有山水画的意蕴,又充满着生机勃勃。
正值盛夏,雨后的马路格外清爽干净,同行的藏刀老师说:“村里富不富,要看路边盖板扣没扣得住”。“哦?这就是盖板?真结实!”我用双脚使劲踩了踩。他莞尔一笑。我们并不甘于在村里走走,转瞬被槐花满地的小道吸引。清香的槐花从胡同飘出,花瓣上还沾着未蒸发的雨珠,晶莹剔透。芳香的空气中夹着暖湿气味,红砖铺设的小道泛着青苔,像绿洲上绽开的小白花,我忍不住从树上摘下一朵,含在嘴里,淡淡的甘甜沁人心脾,真是阔别已久的家乡味道啊!
“闺女,喜欢槐花呀?锅里还有槐花饼子,俺给你拿个吃!”这时我才仔细端详了大门口正在钉盖垫的老奶奶,她眉毛微白,低鼻梁,额头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眼中露出慈祥的微笑,显得很和蔼。“奶奶,不用咧,您这是钉盖垫呢!”我们走向前俯下身来。只见她用一夹棍将串成篦子两层秸秆沿对角线钉在一起,上层与下层在纹路走向上呈90度,四根粗针在指间灵活变换,穿引金色的麻线牢牢嵌入圆形的盖垫中,好不麻利!在农村,钉盖垫又称“钉锅盖”“钉盖帘”,属于纯手工产品,一直是许多农户的传统副业,一般为圆形,大小规格不同,大的用作锅盖,小的用以放馒头、饺子等,大部分用来销售,高精端的盖垫还能销往国外。
驻足良久,我走到马路上,俨然被量尺测过,又在拐角处精细描红。我这里所说的描红是指雕刻“乡村振兴”的绿标识牌,五棵树分别代表产业、人才、文化、生态和组织。晃一看,还以为是后面的树林偷跑出来的。车子像一个墨点,缓缓移动在村庄,与田埂擦肩而过。一切都是绿色的,包括我们放飞的心情。途中,一垄垄红绿相间的薯藤铺满村南,乱麻似的纵横交错地覆盖在土包上。"地瓜吧?"我故作精通农作物问道。“没错,这是一片实验田,种的蜜薯!”崔青热情地介绍。我继而想到香甜无丝,入口即化的网红蜜薯,悄然来到渤海湾畔,一串串蜜薯映红了村民的脸,收获了生活甜如“蜜”。
此处土地好流转,靠县城近,水源丰富,地瓜藤蔓长势喜人,铺展成绿地毯,引诱我们走进“康之源”高效示范农业基地。“该处是市委组织部的扶贫项目,主要种植5种西红柿、西葫、羊角蜜等。”听闻至此,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一探究竟。
烈日炎炎下,一座座白色大棚犹如降落人间的热气球,次第排开,蔚为壮观。大棚一侧精致的小屋,贴着大棚序号,下缀海丰街道扶贫资金增收的字样。俯身进入,袖珍的窗户透进光,里面摆放着整齐的农具,再往里走,光线暗下来,温度逐渐升高,像在长长的隧道里,打开一扇拱形门。热浪一波接一波,打在脸上,覆盖全身。高擎的柱子顶着钢架,龟裂的土地冒出几根野草,到处光秃秃的。我使劲揉了揉眼,瞬间被热气打湿。原来是开始播种前进行高温灭菌,9号大棚则另一番景象,黄色的粘虫板挂在钢架上,吊蔓专用绳互相缠绕,翻耕过的泥土热气腾腾,已用稻壳有机肥施肥完毕,正在浇水闷棚。渐渐地,我们汗流浃背,不停地擦汗。定睛一看,温度计显示58度。这真是乡村天然的汗蒸房!转念一想,在职的村民是怎么忍受超高温施肥,种苗,浇水,吊蔓,整植,修果的?诚然,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没有看到瓜果满园;却也算是恰逢其时,看到创业的青年人在希望的土地上挥洒青春。
“60后的农民快种不动地了,70后的不想种,更别提80.90后了”。康之源生态产业园的负责人长叹一口气说。他黝黑的皮肤在烈日下闪闪发亮,如果不主动跟我们搭话,还真以为他是土生土长的农民,或者说,他已经融合了这片土地的元素,淳朴憨厚。作为80后的“新农人”,常年累月扎根村庄,痴迷生态农业大棚种植,令我刮目相看。
走进园内,沉甸甸的葡萄缀满藤架,一串串“阳光玫瑰、美人指......”绿的发亮,果粒大小不一,兄弟般紧挨在一起,任谁也难分开。园内正中央,悬挂无棣县文旅局颁发的党员服务示范基地的牌匾,熠熠生辉。我走过砖砌的小路,小心翼翼摘了一颗绿葡萄,放在嘴里,果肉劲道,酸涩中透着甘甜。还有半个月才能成熟,糖分在光照中一点点积累糖分。出于对葡萄的误解,认为紫葡萄应该是甜的。我又下意识尝了一串巨峰葡萄,果皮很容易剥离,肉嫩多汁,带一点淡淡的草莓香。
突然,两大串紫黑葡萄缀在藤架低处,我们欣喜若狂,刚要下手,庄主说它有个美丽的名字叫“月光之泪”,我的手又缩了回来,使劲咽了咽口水。我想它肯定熬过无数个日夜,忍受孤独无人问津的的日子,才凝结出这种壮如小手指,蓝宝石的晶莹剔透吧!
不远处,红叶石楠和月季花竞相绽放。对面是村里“御用”菜园,成畦的朝天椒互相拥挤,娇艳欲滴;黄瓜嫩绿,垂钓着夏日热烈的阳光;豆角饱满,尽情地吸收田园的热量;我贪婪地享受着吹过的乡野清风,静静地躺在村庄的怀抱里.......
(本文图片摄影,图一:Tom Fisk;图二:Emre;图三:Oleg Podlesnykh)
作家简介
韩晓菲,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诗歌、散文爱好者。闲暇时钟情于诗歌朗诵,诗风清新自然,文字散见于《山东文学》《时代文学》《齐鲁晚报》《滨州日报》《滨州旅游》等。以心暖心,爱寄生活,与友静等菩提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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