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明明是夫妻节,硬是被说成了情人节。虽然都是说的两性间的爱情和思念,虽然夫妻也可以算是情人,但毕竟情人这个词意涵盖的范围要远超夫妻。
七夕作为中国的传统节日,不知开始于什么时候,至少在汉朝已经非常流行了。在《古诗十九首》里面就有对牛郎织女传说的描写,非常浪漫: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诗写的是织女对牛郎的思念,织女一边织布,一边思念着远方的牛郎,念到深处,泪如雨下,无心织布,一天结束,一匹布还没织完。望着浩瀚的银河,心中万语千言,竟都凝噎。写夫妻思念,竟比后世写情人间的幽欢佳会还动人。
这首诗,我最喜欢“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那种似近实远的距离感,那种“不得语”的孤独感,那种“脉脉”无语的温柔,把思念表达得淋漓尽致。后世柳永写出“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虽然写的是送别时的百般不舍,却已推演出别后思念之境。不过“暮霭沉沉楚天阔”博大,为男人语,“盈盈一水间”婉约,为女子言。
所谓伉俪情深,夫妻之情能写出“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真是令人感动。但如果把七夕说成是情人节,我倒想起李煜写的《菩萨蛮》: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
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
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花明月暗,一个女子偷偷溜出去和情人幽会,怕走路出声被人发现,脱了鞋子提在手上,到了画堂南边儿,依偎在情人的怀里,还说:“奴家出来一趟太不容易了,你要好好地疼我呀!”
瞧,这就是偷情,正是情人节的香艳画风。如此活色生香,却又不让人觉得龌龊,也只有李煜才写得出来,也难怪王国维说李煜是真性情的诗人。
不论七夕是夫妻节也好,还是说成现代意义上的情人节也好,它都暗含一个事实:离别。离别才知相思苦。那些天天在一起生活的夫妻、天天腻歪在一起的情人,过着左手摸右手的生活,又哪能体会“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思念呢。
说起思念,说起“想”,我想起曾经听胡子老师朗诵过的几句诗:
你在天涯,我在想你;
把你搂在怀中,我依然在想你。
初听此诗,即为之绝倒。行文至此,发现,织女的思念,正是“你在天涯”,李煜的幽欢, 正是“把你搂在怀中”。在深刻的思念面前,时空已不重要。
这已不仅仅是普通的思念和“想”,它超越了前面所有的文句,文辞直白朴实,意境却上升到了哲学的高度,从骨子里面散发出深刻的思念和孤独,令我钦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