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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
罗大佑常讲,歌曲是语言的花朵。他的词作中的强烈的文学性和具备现实意义的批评性,促使我问及文学作品对他的影响。大学的时候开始,罗大佑阅读了大量诗集。年轻的时候,他喜欢洛夫、余光中先生和郑愁予的作品。在这几位诗人的诗里,他觉得,“最重要的是节奏感,以及他们在文字里面表达出来的超乎文字的那种意境。”
在洛夫的代表作《风雨之夕》中,我能读到这样的句子,“风雨凄迟/递过你的缆来吧/我是一只没有翅膀的小船/递过你的臂来吧/我要进你的港/我要靠岸。”
我想起罗大佑的歌词,“多年之前满怀重重的心事/我走出一个家/而今何处能安抚这疲惫的心灵浪迹在天涯”。
罗大佑的歌词可谓耳熟能详。或者说,是我们这一代的人所共享的集体记忆之一。我却在很老的时候,才真正明白它们的意涵。
“歌词有歌词的讲话方式—它如何开始,如何衔接到感叹的部分,是独一无二的。”罗大佑认为,歌词必须要在三四分钟里面将一种情感表达得很清楚,歌词讲话的方式与我们在一首诗里面讲话的方式,跟散文和生活中的会话中的沟通方式,都是不一样的。而各式各样的民歌、摇滚乐、童谣、蓝调音乐,以及古典音乐的咏叹调,担当了词作的土壤,“我们借此发展出自己的独特的用歌词讲话的方式。”
家
问题来了。罗大佑的创作土壤究竟又在哪里?他曾经在不同的城市生活,他又扎根在哪里?
他与Apple Music合作的歌单中的四单元分别被命名“春”、“夏”、“秋”、“冬”,我们能够感到依托于温暖家庭的缱绻感和普世价值;与此同时,罗大佑的代表作“家”担当了专辑贯穿始末的脉络,如若我们将他所策划的歌单视作一张真正的专辑。
1984年,罗大佑创作了唱片《家》,专辑中包含《家I》一和《家II》,2017年,他推出了《家III》。在罗大佑看来,家,始终是创作实践中非常重要的元素。“这么多年来,为什么我会觉得家这个单位那么重要?我想,我是在寻找一种人的基本的归属感。家关乎你的语言、你的文化来源、你思考的脉络。因为有思考,我们将思考写下来,变成文字;也是因为有思考和语言,我们才开始创作……你之所以成为你的原因,可能就是因为你的语言。所以,归属感对我来讲是很重要的,人在生命里必须要去寻找那种归属感,不找到的话,我们很难再次出发。”
2019年,包括罗大佑在内的数位音乐创作人受哈佛大学“费正清中心”邀请,分享创作心得。罗大佑提及了童年时代萦绕在他耳边的四种语言。
“我的父亲跟我们兄弟姐妹讲普通话,和我伯伯和姑姑们讲客家话;母亲跟我们讲闽南话,我们兄弟姐妹之间讲的应该是闽南话或者普通话,父母之间则讲日语。我们家里的语言系统里面,有日语,有普通话有闽南话,有客家话;到了初中的时候,学校开始教英文。大约五种语言在影响我们的成长。”罗大佑认为,语言是造成一个家庭中的特殊气质的很重要的工具。
罗大佑的父亲出生在1919年,日语是他一生下来便接触和使用的一种语言。他的父亲讲日语,也讲客家话。“他做梦都是用日语在做梦,他整个人的思考所使用的语言都是日语。”罗大佑回忆。
“那么您呢?您在思考的时候,脑子里使用什么语言?”我问。
“至于我自己,我的思考模式都是用普通话,在创作的时候,普通话会是我最习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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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东调
在哈佛大学,罗大佑亦提出了一个很有趣的猜想:如果贝多芬生在今天,他一定是一位摇滚乐手。他从他编写的曲目中,会感受到愤怒和命运的不公。
那么,为什么,罗大佑至今最广为人知的作品,往往是他的都市民谣,特别是曲目中,那些蜿蜒逶迤的长句?我相信,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民谣,或者说,生长在土地的声响,始终在罗大佑心中萦绕不去。很多年后,当他思索一首自己创作的流行歌曲时,陡然想起,那旋律可能来自小的时候,听到的一首台湾少数族裔民谣。
2020年,罗大佑发表了《台东调2020》,重新改编了人们渐渐遗忘的最具地方特色的恒春民谣。
“歌名是叫台东调,它其实是一种恒春的民谣,歌曲是恒春民谣的模式。”罗大佑解释道,恒春处在台湾的最南边,是一个很大的乡,从恒春到台东的花莲,如果走路,可能要走一两个月以上。“这首歌讲的是人的漂泊。我自己的前大半生都处在漂泊的状态,所以,歌曲很合乎我自己在20世纪后半叶开始漂泊的生命。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它合乎我在当下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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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篮曲
当下的罗大佑是一位创作人,也是一位慈父。
几年前,罗大佑有了女儿。从别人的子女变成别人的父母以后,他发现,自己扮演的社会角色完全不一样了。“我们从此不再是谁的儿子了,因为父母都走了。年轻的时候,以为自己当人家的子女是一种常态,但,其实,角色的转换才是人生的一种常态。”
女儿的出生让他改变了工作和作息的时间安排。送女儿去上学以后,他会试着整理白日和晚间闪现于脑海的想法。“晚上睡觉,或者平常,你心里总会有一些旋律跑出来,尤其是2020年,感受还蛮多的,我要慢慢去归类,把旋律整理出来,然后再考虑歌词应该怎么样走。在现在这个年纪—60多岁,这也是一个我没活过的年纪,应该怎样尝试一种从前没有尝试过的节奏?或是我从没试过的唱法和编曲方式?当然,比较重要的还是歌词,毕竟,很多歌词都已经被写过了。”
他为女儿的出生感到感激。他认为,对于创作,最好的导师,或者说,最好的灵感、最能激发你的创作的能量,甚至教你怎么样去创作的,就是生活本身。创作是我最留意,也最重视的一部分,要使自己在这样的年纪依然能够保持创作,就得接受生命的洗礼。“我相信,自己的生命是最好的能量和最好的信息来源与最好的灵感来源。”
疫情让他思考良多。“我想,整个人类都要静下来思考,人类是不是对地球、对大自然做了太多只利于自己的事情?”
当然,我仍相信,父亲的身份成为了他为年轻人精心策划上述歌单的重要原因之一。“当你试图把他们领往一个正确的生命的方向的时候,我觉得那个责任是蛮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