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相遇”的意境,在张爱玲的笔下被诠释得淋漓尽致,她在散文《爱》里面提到:“于千万人之中遇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遇到心仪的那个人,心中的满足是无尽的,这种无尽的满足足以形成一生的记忆,《爱》中的女主人公在经历了三番五次的拐卖、无数惊险的风波之后,晚年的时侯还记得那年那春,那树那年轻人(老了的时候她还记得从前那一回事,常常说起,在那春天的晚上,在后门ロ的桃树下,那年青人。张爱玲《爱》)。
《诗经》中的“邂逅相遇”是比较含蓄的,人物的心理更多是通过适我愿兮”与“与子偕臧”表达出来的,后代的“邂逅相遇”版本则有很直白的倾诉,很疯癫的表现。邂逅相遇”的直白版本,以五代的韦庄的《思帝乡·春日游》为代表。这是一首描写女子主动追求意中人的词: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一个女子在春天郊游之时,看着满树的杏花绽放,心中顿生情愫,恰在此时,田间小路上出现了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此人的出现,使女子一番近乎虚无缥缈的臆想落在了现实之中,这分明就是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梦中“男神”啊!“男神”出现,还有什么能够阻挡花痴的步伐,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反正女子已然下定决心:“妾拟将身嫁与。”今生今世就赖上“男神”了,要嫁就嫁此风流少年,即使要冒着被抛弃的危险,她也愿意为爱痴狂,为爱冒险。
“邂逅相遇”的疯癫版本,以《西厢记》中的张生为代表。张生在寺院见到崔莺莺,如同段誉见到了“神仙姐姐”(谁想着寺里遇神仙!我见他宜嗔宜喜春风面,偏、宜贴翠花钿。《西厢记》第一本《张君瑞道场》),被亦嗔亦喜的莺莺迷住了心窍,七魂丢了三魄,枉有能说善道的本领,此时也只有哑口无言的份,一下子傻了,痴了,疯了,狂了(刚刚的打个照面,风魔了张解元。似神仙归洞天,空余下杨柳烟,只闻得鸟崔喧。《西厢记》第一本《张君瑞闹道场》)。
张生对于他与崔莺莺的“邂逅相遇”,如痴如醉,莺莺便是那千般万般都好的“神仙姐姐”,他被千般婀娜、万般旖旎的崔莺莺折磨得心猿意马(恰便似呖呖莺声花外啭,行一步可人怜。解舞腰肢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晚风前。《西厢记》第一本《张君瑞闹道场》),心里一遍遍地回荡着“我要死了”的声音,如同得了魔怔一般。“风魔”了的张生,殺然决然地放弃了当初求取功名光宗耀祖的理念(小生无意求官,有心待听进。《西厢记》第一本《张君瑞闹道场》),为的就是要“抱得美人归”。张生在遇见莺莺之前,花花草草也见了很多,但终归不是他的菜,而在见到莺莺的时候,他笃定这就是他想要的味道,他希望莺莺“快到自己的碗里来”(颠不刺的见了万千,似这般可喜娘的庞儿罕曾见。则着人眼花撩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在半天。《西厢记》第一本《张君瑞闹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