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梅花素来有盛名,隋代就有“先天下而春,先万木而香”的美誉,
“岭南第一山”罗浮山常常被描述为仙境和修道之地,吸引了许多文人墨客前来寻仙访道,并写下了不少脍炙人口的诗歌:
《梅花九首》之四
高启
淡淡霜华湿粉痕,谁施绡帐护春温。
诗随十里寻春路,愁在三更挂月村。
飞去只忧云作伴,销来肯信玉为魂。
一尊欲访罗浮客,落叶空山正掩门。
高启写有梅花诗九首,首首清美幽眇,佳句不少。如“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就是令人顿觉玉净花明的空灵之句。曹雪芹在《红楼梦》里写“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大约就是受此句启发而来。
民国时,金岳霖曾题“梁上君子,林下美人”的对联赠与梁思成、林徽因夫妇也是典出于此吧。用“林下美人”来形容林徽因,顿觉林徽因之清雅不俗。
其他诸如“将疏尚密微经雨,似暗还明远在烟”“春愁寂寞天应老,夜色朦胧月亦香”“不共人言唯独笑,忽疑君到正相思”都是清远幽美的好句。而这一首之中,“一尊欲访罗浮客,落叶空山正掩门”之句,罗浮二字,大有来历。
据柳宗元《龙城录》载: 据说的是隋朝开皇年间,赵师雄到罗浮山去。罗浮山历来以产梅花著称于世。有一天,天寒地冻,而暮色正如潮水徐徐涌来。赵师雄喝了不少酒,于是就在松林旁的一家酒肆边休息。
睡梦之中,他恍惚是与一位淡淡妆容,装束也朴素清雅的女子一起对着微明月色和晶莹残雪饮酒。他自然欢喜,与这女子交谈几句,只觉这位女子芳香袭人,言语也清丽,于是便敲开隔壁酒家的门,和那女子对饮起来。
饮了几杯之后,又来了一位绿衣童子,在一旁欢歌笑舞。渐渐地,两人都醉了,朦胧睡去。梦中只觉寒意侵人。天将发亮时,赵师雄醒来,却发现自己睡在一棵大梅花树下,树上有翠鸟在欢唱。原来梦中的女子就是梅花树,绿衣童子就是翠鸟,这时,月亮已经落下,天上的星星也已横斜,赵师雄独自一人惆怅不已。
这是他在罗浮山上如梦一般的芬芳经历,因此“罗浮”后来成了梅花的别名。后人遂以“罗浮”“罗浮美人”等吟咏梅花。
宋绍圣元年,苏轼因上书哲宗皇帝,再次贬谪岭南。有一天,苏轼来到罗浮山中,想到隋开皇年间同样是被贬官的赵师雄在月下巧遇罗浮仙子的典故,又想起早逝的爱妾朝云,一时间感慨万千,于是便写下了一首《咏梅诗》:
罗浮山下梅花村,玉雪为骨冰为魂。
纷纷初疑月挂树,耿耿独与参横昏。
先生索居江海上,悄如病鹤栖荒园。
天香国艳肯相顾,知我酒熟诗清温。
蓬莱宫中花鸟使,绿衣倒挂扶桑暾。
抱丛窥我方醉卧,故遗啄木先敲门。
麻姑过君急洒扫,乌能歌舞花能言。
酒醒人散山寂寂,惟有落蕊黏空樽。
苏轼的这首《咏梅诗》想象更为奇特,说是有绿色翠鸟化成的天宫使者,当东坡喝醉睡倒时,她就前来照料他;当东坡贪睡不醒时,她又像啄木鸟似的当当敲门。这是一个什么精灵呢?
东坡在诗中自注道:“岭南珍禽有‘倒挂子',绿毛红喙,如鹦鹉而小,自东海来,非尘埃中物也。”这是说惠州梅花上有一种珍禽,叫倒挂子,绿毛红嘴,像鹦鹉但是比鹦鹉要小,是东海那边过来的奇珍。
那伶俐轻盈的绿衣小鸟,冰雪梅香中悄然降落,对东坡关怀体贴,知冷知热。这是知己朝云的化身。
《名物通》载:“倒挂鸟即绿毛么凤,性极驯,好集美人钗上,惟饮桐花汁,不食他物。
身形如雀而羽五色,日间闻好香,则收藏尾翼间,夜则张尾翼以放香。”这是说有一种叫收香的鸟儿,也叫收香倒挂、探花使。这种鸟儿喜欢落在美女的发钗上。
当白天闻到馥郁香气的时候,它们就把香气收藏在尾翼之间,夜间张开尾翼,于是芬芳四溢。这是个很旖旎的说法。
“罗浮山下梅花村,玉雪为骨冰为魂。纷纷初疑月挂树,耿耿独与参横昏。”
这既是苏东坡对罗浮山梅花山的赞美,也是梅花竞相开放时的真实写照。
簇簇香雪梅花绽放枝头,与罗浮山的神仙洞府和青山绿水交相辉映,充满诗情画意,让人乐不思归。
苏东坡曾被贬到惠州,他热爱罗浮岭南风情,罗浮山也因苏轼而扬名天下,拥有了“不辞长作岭南人”的长情告白。
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苏轼《惠州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