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的《留侯论》开门见山亮出文眼:“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什么是大勇?大勇者必有大志,抱负甚大,志向甚远所以能忍,能忍才是大勇。
《留侯论》通过张良行刺秦皇、圯上[yí,圯就是桥的意思。]受书、劝说刘邦封韩信为齐王这三件事,论述了张良之所以取得成功的主观方面的根本原因——“能忍”的过人之节。
《史记·留侯世家》中记载:“秦皇帝东游,良与客狙击秦始皇博浪沙中,误中副车。秦皇帝大怒,大索天下,求贼甚急,为张良故也。良乃更名姓,亡匿下邳[pī]。”张良曾在博浪沙行刺秦皇,事败之后隐姓埋名逃至下邳。
对《史记》中具有神话色彩的张良圯上受书之事,苏轼有独具匠心的理解:“夫子房受书于圯上之老人也,其事甚怪;然亦安知其非秦之世,有隐君子者出而试之。观其所以微见其意者,皆圣贤相与警戒之义;而世不察,以为鬼物,亦已过矣。且其意不在书。”‘子房以盖世之才,不为伊尹、太公之谋,而特出于荆轲、聂政之计,以侥幸于不死,此圯上老人所为深惜者也。是故倨傲鲜腆而深折之。彼其能有所忍也,然后可以就大事,故曰:“孺子可教也。”’依苏轼之意,圯上老人(秦代一位有远见卓识的隐君子)对“子房不忍忿忿之心,以匹夫之力而逞于一击之间。”对子房这种有勇无谋的鲁莽行动深为惋惜,特意用傲慢无礼的态度狠挫张良的刚锐之气,有意试一试张良的气量和隐忍度,结果张良能够忍耐,说明还是有可能成就大事的,所以圯上老人称他“孺子可教矣”。
关于“孺子可教”《史记•留侯世家》有:“良尝间从容步游下邳圯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堕其履圯下,顾谓良曰:“孺子,下取履!”良鄂然,欲殴之。为其老,彊忍,下取履。父曰:“履我!”良业为取履,因长跪履之。父以足受,笑而去。良殊大惊,随目之。父去里所,复还,曰:“孺子可教矣。”这里张良的隐忍度的递增经历了三个阶段:“鄂然,欲殴(打)之”“彊(强)忍,下取履”→“长跪履之”→“殊大惊,随目之”。与张良隐忍度的递增相应,老父态度的变化也有三个阶段:“下取履”→“履我”→“以足受,笑而去”“孺子可教矣”。
《留侯论》围绕“忍小忿而就大谋”、“养其全锋而待其敝”这个中心论点充分展开,正面事例除了前面所举张良的三件事情外,还举出郑伯能忍:肉袒牵羊而不战退敌,勾践能忍:卧薪尝胆而终灭吴国。
《留侯论》还用刘邦和项羽正反两面事例的对比来增强论点的说服性:“观夫高祖之所以胜,而项籍之所以败者,在能忍与不能忍之间而已矣。项籍唯不能忍,是以百战百胜而轻用其锋;高祖忍之,养其全锋而待其弊,此子房教之也。”高祖能忍,最终还是归功于张良对他的影响和帮助,难怪高祖由衷叹服:“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千里外,吾不如子房。”(《史记•留侯世家》)
关于张良的外柔内刚的形象,《史记•留侯世家》里司马迁在文末说:‘余以为其人计魁梧奇伟,至见其图,状貌如妇人好女。盖孔子曰:“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留侯亦云。’寥寥几句,一个有血有肉,形神兼备的张良已活脱脱地立在我们面前。
任何事情要达到目的,除过自身才能的因素,更重要的是必须气量宽宏,沉静和缓,镇定从容,坚韧不拔,苏轼在《晁错论》中指出:“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此句可作留侯之准确写照。
《留侯论》短小精悍却能纵横捭阖[bǎi hé](开合的意思。),结构紧凑极尽曲折变化,说理严谨不失汪洋恣肆,行文雄辩而且气势恢宏,全文前后呼应,开合自如,言简意赅,俊逸奔放,分析透彻,鞭辟入里,不愧是立论文章的典范。
大事难事看担当,逆境顺境看气量,一个人要沉下心来把本分的事情做好,认真学习《留侯论》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