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秀才清了清喉咙,等众人安静下来后,才道:“房间里覃氏衣裳不整,裹着被子,却没有另外一个人,只有大黄狗在里面……”
“李贵兄弟气愤不已,要打覃氏,大黄狗一直护着覃氏,在床前绕着圈子,赶都赶不走……”方秀才意味深长地道。
“房间里的确没有其他人,只有覃氏和……大黄……也就是它……”李贵指着大黄狗道,表情复杂至极。
众人听到这里,没有听到想听到的内容,都失望地感慨了几句。
村长也不由得露出了失望的样子,问道:“你们的意思是说,当时覃氏在和人通奸,你们立刻堵住了前后门,可房里只有覃氏和大黄狗,因此认定了覃氏的奸夫是大黄狗?”
李贵难堪地点头。
“你们搜查了房间吗?只怕奸夫听到了动静,藏了起来呢?”村长道。
“当时我也想到了这一点,立刻就和李贵兄弟查了,床底、柜子,哪里都看了,没有人。”方秀才得意道。
“啊!难道覃氏真的是和狗……”村长语气惊讶,表情却十分兴奋。
方秀才道:“不止如此,还有证据……”
方秀才又绘声绘色地说起了事情的后续。
李贵进去后,见了当时的情形,羞恼至极,要打覃氏。大黄狗虽然护着覃氏,却也惧怕李贵,不敢上前,只敢在一旁吠叫,覃氏便挨了好几下。
覃氏被打,一直护着肚子,哀求李贵,她已经怀了孩子了。
李贵嘶吼问道:“是谁的野种?”
覃氏哆哆嗦嗦地朝大黄狗看去。
李贵不可置信地问覃氏:“是……是大黄的?”
覃氏愣了一下,犹豫了好一会,艰难地点了点头……
“哄”地一声,祠堂里像炸了锅,众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韩东听出了疑问,正想问李贵怎么就知道覃氏怀的就是野种,不是他自己的。村长也想到了这一点,问了李贵。
李贵垂着头,半天才低声道:“我从未碰过覃氏,她若有孩子,一定不是我的。”
“啊?”祠堂里又一次炸了锅。
“李贵,你一定有病。覃氏那么漂亮,你竟然碰都不碰,啧啧啧,要是我,天天放在手心里捧着……”郑小六嚷道。
“难怪覃氏要大黄狗都不要李贵,原来那李贵不是真正的男子……”一个妇人嘲笑道。
“那李贵长得倒是不错,原来中看不中用,幸亏那时没有嫁给他……”一个年轻媳妇庆幸道。
“拉倒吧,李贵家里有钱,人也长得好,那时能看上你?”一个老妇撇嘴道……
“不是那样的!”一直跪在地上,低着头不吭声的覃氏突然抬起头,大声道,“李贵不是不中用,他只是不喜欢我。”
众人都愣住了。
脸色铁青的李贵也愣住了,半天才低声道:“我的确不喜欢覃氏,心里另有他人……”
“是谁?是谁?”众人都好奇地问李贵。
李贵又不吭声了。
覃氏苦笑了一下,大声道:“是李贵的妹妹李仙芝。”
“哦,原来是李仙芝。”众人恍然。
韩东和两个随从却是面面相觑。李贵喜欢他的妹妹,那不是乱伦吗?
老妇看出韩东的不解,告诉韩东,那李仙芝原是李家给李贵买的童养媳。十二岁的时候得了一场重病,变成了哑巴不说,连眼睛都看不见了,而且还成了一个瘸子。
因此那李仙芝虽然脸蛋长得不错,李家爹娘却不愿意让她嫁给李贵了,就给李贵另娶了覃氏。
李仙芝悲伤得差点自*。李贵的爹娘迫于无奈,就答应了让李仙芝给李贵做妾。
覃氏进门后,得知了李仙芝的存在,也很不高兴,逼着李贵的爹娘答应等自己怀了孕再让李贵纳李仙芝为妾。
李贵的爹娘答应了覃氏。谁知覃氏进门两三年了,李贵的爹娘都去世了,覃氏还没怀上。
“如今倒是怀上了,可李贵不想要,也不敢要了。万一是个半人半狗的东西,可不笑死个人……”老妇笑得前俯后仰。
看着幸灾乐祸的老妇,韩东无语极了。
“放着好好的覃氏你不喜欢,竟然喜欢那个哑巴瞎子加瘸子?”村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和仙芝从小青梅竹马,早就认定了彼此。是我爹娘把我们拆散了,逼着我娶了覃氏……”李贵悲伤地道。
“咦,对了,覃氏和大黄狗那个的事情,李仙芝肯定知道,为啥不把她叫来问问。”有人大声道。
“李仙芝看不见,又是个哑巴,走路还不利索,她能知道什么?”又有人反驳道。
“算了,算了,不用叫李仙芝了!”村长发话了,“事情已经清楚了,覃氏和狗……那啥,实在太有伤风化,就把覃氏和大黄狗沉塘得了。”
众人听了村长的判决,都说好,没有一个替覃氏说话的。
有几个男子便忙着去拉覃氏,还有人拿着绳索,准备去把大黄狗捆起来。
韩东见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升平县的民风还真是彪悍,竟然敢私自处决人命,连忙对两个随从使眼色。
两个随从跟着韩东多年,知道韩东的意思,跳了出来,拦在了覃氏面前:“慢着,我们大人有话要说。”
韩东随即从怀里掏出官印,高举着来到村长面前。
村长接过官印,翻来覆去地细细看了好几遍。方秀才连忙走了过来,站在一旁,也盯着官印看。
两人确认了官印,连忙给韩东跪下了,口呼大人。
祠堂里的老百姓见村里见识最广的两个人都跪下了,忙不迭地也跪倒在地。
祠堂外的人开始不明所以,当得知那个货郎竟然是新来的县令时,也跪倒了一大片。
老妇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韩东,呆愣愣地站着没动。旁人拉了她一把,她才如梦初醒,跪了下来,喃喃道:“怎么和戏文上的差不多,眼睛一眨,货郎变成了当官的啦!”
韩东吩咐一个随从,去村外把衙役们叫来,把马车也赶来,他要好好审理一下覃氏通奸案。他看得出来,覃氏的奸夫一定另有其人,绝不可能是那只大黄狗。
衙役们来了后,韩东穿上了官服,威风凛凛地往前面一站,吩咐衙役们把覃氏等一干人等带到县衙去问话。
村长本想阻止的。韩东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来,村长不敢吱声了。
方秀才早就跟在韩东身后,大人长大人短的,对韩东殷勤备至。
覃氏却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不停地给韩东磕头,说自己认罪,只求速死。
村长得意道:“大人,覃氏自己都认罪了,这案子还有什么可审的。”
韩东皱着眉头看着覃氏,正思索着如何回答村长。这时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拄着拐杖,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人还未进祠堂,女子“啊啊啊”地喊了起来,神情焦急万分。
见了女子,覃氏露出了一脸愤恨的表情,对李贵道:“你为了这么一个废物,不愿意碰我,简直是我的耻辱。”
李贵看了覃氏一眼,没有回答覃氏,飞快地上前去搀扶那个女子。
“那女子就是李仙芝?”韩东问村长。
村长叹息着点头:“她就是李仙芝,可惜了一副好模样!”
“李仙芝来了也好,一起带去问话。”韩东吩咐道。
“可她是个哑巴!”村长急忙道。
“本官自有办法问话。”韩东有些不耐烦地道。
村长不敢吱声了。
李仙芝来了后,覃氏只顾着恨恨地看着李仙芝,倒也不嚷嚷着速死了。
韩东上了马车,又命人去老妇家里把货郎担子挑了来,这才离开了石桥村。
把人都带到县衙后,韩东思索了好一会儿,吩咐把覃氏叫到了后堂。
覃氏来后,韩东先是和气地安慰了覃氏几句,告诉她自己不是正式问审,只是有些事情不明白,找她来问问。
韩东和覃氏聊了几句,见覃氏情绪渐渐地平静了一些,突然问道:“覃氏,本官知道和你有奸情的另有其人,绝不是大黄狗。你主动认罪,承认和狗那啥……你不要脸面,难道你的爹娘兄弟也不要脸面吗?”韩东一改温和的样子,语气极冷地道。
两行眼泪缓缓地从覃氏脸上滑落下来:“大人,民妇娘家离得远……再说,他们也不在乎民妇的死活……”
覃氏哭泣着告诉韩东,她的母亲死得早,爹爹娶了继母后,她的日子过得比黄莲还要苦。
要不是她自己谋划着嫁到了李家,就被继母卖到勾栏院去了。
原以为嫁到李家就能过上好日子了,谁知李贵压根就不喜欢她。李贵不喜欢她,李贵的爹娘对她也就不好……
“……民妇苦命人一个,怎么死都无所谓……”覃氏苦笑道。
“可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呀!”韩东劝解道。
“民妇肚子里的孩子原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覃氏喃喃道。
“既然如此,那本官问你,你和那……大黄狗有多长时间了?”韩东转换了话题。
覃氏不自觉地吁了一口气,低声回答道:“半年了。”
“那李贵不在家时都是大黄狗陪着你吗?”
“是……是的。”覃氏有些结巴。
“李仙芝知道你和大黄狗的事吗?”韩东和气地问覃氏。
“知道……呃,不,不知道!”覃氏有些慌乱起来。
“那大黄狗和李仙芝亲近吗?”韩东的语气还是很温和。
“亲近……其实也算不上亲近!”覃氏回答得吞吞吐吐。
“来人呀!叫稳婆去检验李仙芝的身体。本官怀疑她和李贵不清白。”韩东突然变脸,冷冷地道。
覃氏慌乱极了,连忙给韩东磕头:“大人啊,那李贵根本不能行夫妻之事,怎么会和李仙芝不清白?”
“所以你继母是故意把你嫁给李贵的?”韩东问覃氏。
覃氏伏地大哭起来:“李贵到民妇家干活,继母偶然发现李贵不是真男子,逼迫民妇嫁给他,找李贵要了很多聘礼……李贵怕民妇继母乱说话,没办法,才娶了民妇……”
“这么说来,李贵也不是因为喜欢李仙芝才不理睬你的?”韩东的语气很是严厉。
覃氏吓得一哆嗦:“是……是的,民妇撒了谎……”
“你撒谎是为了李仙芝?”韩东的语气更严厉了。
覃氏彻底崩溃了:“大人,在李家只有李仙芝对民妇好……”
“所以你腹里的孩子是李仙芝的?”韩东试探着问道。
覃氏呆住了:“大人,您……您是如何知道的?李仙芝隐瞒了那么多年……”
韩东暗暗地吐了一口长气,他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