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从心,曼声,小篆字形写作左心右曼,隶书字形“曼”下的右手形状有时候写作“寸”(取意与手相同),有的时候写作“方”,楷书写作“慢”。《说文解字》上说,“慢,惰也”。慢的本义就是怠慢、傲慢、懈怠。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故事,有时候被描述为“慢陶潜”,杜甫说“他时如按县,不得慢陶潜”,这个慢就是傲慢、怠慢。《荀子》中说君子“宽而不慢,廉而不刿”,心胸宽广,但不怠慢懈怠;廉洁正直,但不尖刻伤人。嵇康在《与山巨源绝交书》中说自己“情意傲散,简与礼相背,懒与慢相成”,性情孤傲散漫,行为简慢、与礼法相违背,懒散与傲慢却相辅相成。用的都是本义。
由此引申,慢有了迟缓、速度不快、缓行、缓慢等意思。慢在表示迟缓、速度不快的时候,与快相对。快和慢都可以用来表示时间、速度、动作,是人对时间、速度、动作的一种客观感受,但是这种客观感受,还是会带上主观的意味。以时间为例,爱因斯坦在讲解相对论时曾这么说道:让一个男人和美女对坐一小时,他会觉得好像只过了一分钟;但如果让他在热火炉坐上一分钟,他会觉得好像不止过了一小时。所以说,时间是客观的,但人类对时间的感知却是主观的。一个人的心理状态或者说主观感受,与他对时间的感知影响十分巨大。当人们处于一种积极的、愉悦的、快乐的、开心的状态下时,就会感觉到时间流逝得快,而当人们处于一种消极的、难过的、悲伤的、伤心的状态下,就会感受到时间流逝得慢。
然而慢并不总是在消极的、难过的、悲伤的、伤心的状态下呈现的,有的时候,慢也可以带来一种愉悦。好比诗里说“水面细风生,菱歌慢慢声”,这是歌声的婉曼柔美,舒缓悠扬,伴随着阵阵清风,动人遐想;“不明不暗胧胧月,不暖不寒慢慢风”,这是春风的徐徐缓缓,不暖不寒,在朦胧的月光下,十分宜人。“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这是弹琵琶的指法,轻巧从容;“舞袖慢移凝瑞雪,歌尘微动避雕梁”,这是舞蹈的动作,曼妙蹁跹。“人闲流更慢,鱼戏波难定”,这是水流缓缓;“蓬差橹相应,雨慢烟交织”,这是烟雨蒙蒙……慢的美好,就在这声音的悠扬动作的舒缓清风的徐徐水流的慢慢中一点一点呈现出来。
顾城在诗里说:早晨,阳光照在草上/我们站着/扶着自己的门扇/门很低,但太阳是明亮的/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多慢的节奏啊,你甚至能听到大自然发出的每一点细微的声响,观察到大自然舒展的每一帧画面。纵然时光流逝飞如箭,此时此刻却安详安稳安定,慢悠悠享受人世间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