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金婚》里,除了佟志与文丽,最出彩的就是大庄两口子了:大庄和庄嫂。
大庄一生颇为惬意,虽然年轻时总羡慕佟志娶得娇妻,但他深知娇妻难伺候,他在婚姻里是实在的实用主义者。
他娶庄嫂,一方面因为父母之命,一方面因为他一早就知道像庄嫂这样的农村女人伺候丈夫极为妥帖料理家务也极其在行,不需要哄不需要捧,娶了这样的女人,自己只管享受大男子的威风当甩手掌管就够了,何乐而不为。
庄嫂呢,就是典型的中国传统农村女性,勤快、能干、任劳任怨,最重要的是,听话——以丈夫为天。
大庄娶庄嫂,一边享受着庄嫂作为农村女性对丈夫的遵从侍奉,一边又嫌弃她长相粗陋身材臃肿,时不时拿她与文丽比较,毫不掩饰他的不满和嫌弃。
庄嫂嫁大庄,是奉父母之命,知道嫁给大庄就能成城里人,一边庆幸也一边自卑,觉得自己嫁给大庄是高攀,所以处处谨慎小心,面对大庄的嫌弃和不尊重,也只是隐忍不发,继续履行自己做妻子的职责不敢怠慢,因为她的一切,都要仰仗依赖大庄。
虽然大庄待她不好,但只要不离婚,她就是庄嫂,就能享受城里人的待遇;一旦离开大庄,她在城里活不下去,回老家也只会遭到邻里的耻笑和闲言碎语。
02
庄嫂从出场就处处透着憋屈。
结婚当天,大庄的相好梅梅就来搅局。从大庄对梅梅自知理亏的态度,想必庄嫂也能猜出几分。
她与大庄并无感情基础,她看着自己婚礼被搅,她不敢也不能质问大庄,愤怒、委屈、丢脸种种情绪只能化作隐忍的泪水,流在大红的嫁衣上。
这种屈辱,没有哪个女人愿意承受。
但发生在庄嫂身上,大家仿佛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一个农村人,不过是大庄的童养媳,和大庄没有感情,长得不怎么样,嫁给大庄怎么看她都是高嫁,受点委屈也不算什么。
可是,庄嫂她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啊,我们不愿意承受的为什么在她身上就不足为奇了呢?
因为,现实中庄嫂这样的农村女性或者说这种没有文化出身较低的底层中国女性,她们的生活大多都是夹杂着或多或少的委屈的。
所以,发生在电视剧里,我们也就不再觉得稀奇。
发生在文丽这样的知识女性身上,我们会觉得是奇耻大辱不可忍受,发生在庄嫂这样的底层女性身上,我们就会觉得有些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03
同为女性,城市知识女性与农村劳动妇女,人们对她们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她们对自己的定位也是不一样的。
就拿《金婚》为例:
文丽,北京人,师范学校毕业,职业老师。在家作为老小受父母宠爱,结婚了自己也是职业女性,所以丈夫和她分担家务也是理直气壮理所应当。别人见了她也会尊敬地喊她一生文老师。狗子这样的街坊邻居小孩,也会喊她一声文姨。
庄嫂,大庄老家的,童养媳。在老家的日子我们不得而知,但结婚了是处处听从大庄,操持家务上上下下就她一人,连洗脚水都得替大庄打好,即便如此稍有不妥大庄便出言不逊,经常拿她的身材讥讽嘲笑。邻居喊她庄嫂,只因她是大庄的老婆。燕妮她们也随这一称呼喊她庄婶。
我们常常忘了,庄嫂,她有自己的名字——高淑珍。
可是,这名字没什么人叫她,因为她到北京生活立足,一切都是因着庄嫂的身份。
直到老年时,大庄的心完全放在家里,对庄嫂也客气甚至有些疼爱起来,经常淑珍淑珍地叫,作为观众,我们这时才想起庄嫂她也叫淑珍。
庄嫂的一辈子,几乎是用了大半生的隐忍和付出,才换来了晚年的短暂幸福。
饶是这样,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庄嫂她真的是凭一己之力把一手烂牌打成了王炸。
至于她流的泪,忍的辱,我们不太在意,而她自己,也好像没有资格去在意。
04
庄嫂膀大腰圆,长相也不怎么样,没文化也没工作,算不上男人眼里理想的对象。
可是抛开这些,她的的确确是个好妻子,也是个极其有智慧的女人。
也正是靠着她的智慧和一贯的隐忍,才换来了最后的一点甜蜜。
一、庄嫂是个能屈能伸审时度势的女人。
最开始嫁给大庄时,她就明白自己的地位和处境,她知道自己和大庄没有什么感情,也知道自己的生活需要依靠大庄,离开大庄她什么也不是。
所以即便梅梅上门挑衅,大庄对她不满,时不时把“找削啊”挂嘴上,她也只是默默承受,依然做好她作为庄嫂该做的一切。
等到她生了儿子,也慢慢摸清了大庄的脾气,知道他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那类,婚姻里他习惯也享受于被照顾不大可能娶梅梅那样的女性,这才逐渐开始胆大起来。
她敢于反抗大庄,表达不满,不光是因为生了儿子,也因为她慢慢知道了大庄的脾气和软肋。
她的一切行为都是审时度势的表现,她看着粗陋,但也有着细心的智慧。
有了孩子后,她曾经撞见过梅梅缠着大庄。
但她不像之前那样大哭大闹,而是自己径直回家。
然后假装喝下敌敌畏,举起菜刀,直到大庄吓得跪地喊奶奶,她才忍不住大笑,原来喝毒药是假,逼着大庄说出实情保证以后才是她的目的。
这一幕,很好笑,看着大庄求饶的样子,感觉庄嫂之前所受的委屈也算有所偿还了。
二、懂得扬长避短“因材施教”逐渐获得大庄认可。
庄嫂大字不识几个,唯一的优势就是会过日子。所以,她便将这个优点发挥到极致。
缺吃少穿的年代,庄嫂凭借自己吃苦耐劳的劲儿找到一份食堂打工的活儿,再加上她的精打细算,大庄便天天都能吃上肉。
在佟志食不果腹的时候,大庄有油有肉,他怎么会不感念庄嫂的能干和好处。
后来,厂里分房子,大庄房子比佟志小。大庄虽然心有不满,但到底无计可施。
是庄嫂出面,一面撒泼,一面扮可怜,嘴上说着自己没文化说起来却字字合情在理,搞得领导下不来台不处理都不行,最后只得遂了她的愿。
这是知识分子的文丽做不出的,当然这样的做法的确不体面不优雅,但很实惠啊,大庄很享受啊。
多少年的相处,庄嫂明白大庄的实用主义,当然,她未必懂得实用主义这个词,但她知道,大庄过日子图的是个实惠。
所以她就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为家庭争取最大的利益,大庄对这一切的实惠最受用,当然也就越来越离不开她。
这才有了老年时大庄对她的忍让和听从。
到老年时,大庄和庄嫂仿佛调了个个儿,大庄处处都要听庄嫂的,这里面自然有一部分大庄对年轻时行为的悔悟和弥补,但更重要的是,庄嫂用实力和事实证明,她作为妻子,不仅合格而且优秀。
05
单从结局来说,庄嫂的确是幸福的。
但人生中每一天,我们经历的喜怒哀乐它都是过程啊。
再好的结局也掩盖不了艰辛的过程。
我们为庄嫂的苦尽甘来而庆幸,但作为女人,她曾经的隐忍与付出,更让我心疼。
大庄讥讽的言语,踢翻洗脚盆的画面,庄嫂婚礼上的哭泣,每天端饭端洗脚水的身影,我都无法忘怀。
包括庄嫂初到北京,邻里邻居表面对她客气,但骨子里对这个农村女人并非真心接受。
她跟邻居炫耀自己找到工作,不过就是希望以此能和大家平等相处。当文丽说出庄嫂工作并非她说的那么好时,众人的七嘴八舌可以看出她们对庄嫂的真实态度。
哪怕她进城了,人们还是觉得她是个农村女人,比不上城里人是应该的。
这些我都没法忘记。
其实她跟众人炫耀工作,模仿文丽烫头穿布拉吉,不也代表了她的心虚吗?
庄嫂再会过日子,她也羡慕文丽的教养,羡慕她有工作,正因为她没有这些,所以她才找补,希望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可是,她再努力,她还只是庄嫂只是庄婶。
06
女人,要想活得精彩,会过日子是一方面,说到底,还是要独立。
在古代,女人嫁出去要冠夫姓,在现代自然不必了,但没有经济的独立,哪怕你再能干,也可能只是王嫂,李嫂,周嫂,或者下一个庄嫂。
哪怕到了2021年,道理也一样,你看《小舍得》里面:
田雨岚她是子悠妈妈,也是田经理;南俪她是欢欢妈妈,也是南总监,但米桃妈妈就只是米桃妈妈,没人知道她名字,大家都喊她米桃妈妈,米家嫂子……
当然,被人叫嫂叫婶没什么不好,但让别人记住你自己的名字,岂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