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在“齐物论”开篇,就借托南郭子綦和其弟子对话来阐述静坐的层次和境界。这就开始引导进入实修的阶段了。
庄子本身就是道家人物,道家并非我们世人仅在思想上有所建树,更在基于生命本身的实践,以生命为对象,进行内求、内修、内证的生命自我开发研究。
这在今天的认知来讲,就是道家的修炼。而这种修炼必然是有理论和方法指导的。本节所言,即是以南郭子綦对弟子子游的理论和实践教导为发端,阐述生命修炼过程中,静坐的层次和境界。
以下是解读,就让我们一起回到战国时代,看看古人是怎么修炼的。
原文:
隐机而坐,仰天而嘘,苔焉似丧其耦。颜成子游立侍乎前,曰:“何居乎?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今之隐机者,非昔之隐机者也?”子綦曰:“偃,不亦善乎而问之也!今者吾丧我,汝知之乎?女闻人籁而未闻地籁,女闻地籁而不闻天籁夫!”
白话释义:楚昭王的庶弟,楚庄王的司马,南郭子綦是一位怀道抱德,虚心素淡的修行之人。有一日他在家中静坐的地方,把全身的气机都收敛于内,仰天调息,其状态若进入物我两忘,与天地合一的境地。
他有个学生,姓颜成,名子游,字偃。跟随南郭子綦多年。这一日南郭子綦静坐的时候,就伫立在旁边。看到南郭子綦入静很长时间,这个状态跟以前有些不一样,就很好奇。于是,就在老师静坐结束的时候,颜成子游就上前请益。
老师:您今天的静坐有点特别啊,跟往日您教我的有些不一样。往日您不是说,形体放松仿若如槁木,若中无念如死灰吗?但你今天静坐,把自己的气机都隐藏收敛于内,跟往日交给我的隐藏气机的状态有些不一样啊?
南郭子綦看到学生这样虔诚请益,心里很高兴,于是叫着子游的小名说:偃啊,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问得也很有价值!今天我静坐进入了忘我的大境界,你知道吗?静坐修行是有层次境界的,这种境界从低到高是人籁、地籁、天籁三个层次境界。你可能听说过人籁,但并没有听说过地籁,或者你听说过地籁,未见得听说过天籁啊?
原文:子游曰:“敢问其方。”子綦曰:“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呺。而独不闻之翏翏乎?山林之畏佳,大木百围之窍穴,似鼻,似口,似耳,似笄,似圈,似臼,似洼者,似污者。激者、謞者、叱者、吸者、叫者、譹者、宎者,咬者,前者唱于而随者唱喁,泠风则小和,飘风则大和,厉风济则众窍为虚。而独不见之调调之刁刁乎?”
子游曰:“地籁则众窍是已,人籁则比竹是已,敢问天籁。”子綦曰:“夫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
白话释义:这个子游一听,感觉自己的老师今天有新东西了,心中非常有兴趣,于是虚心地向子綦老师问道:敢问,这里面有什么门道和修炼的方法吗?
南郭子綦说:算你小子聪明,那老师就告诉你。在我们所生存的空间中,大自然的空气流动就会产生风。这个风没产生之前,是没有迹象的,一旦形成了风,吹动起来,作用在万物上面,就会产生怒呺的声音。这种风的声音,你总不会听而不闻吧?
在山林的高峻之处,有百围之大的树木,树身上的窍穴各种各样,有的像鼻子、有的像嘴巴、有像耳朵、有像卯眼、有像圆圈、有像臼巢、有像洼坑、有像泥塘。这些窍穴被大风一吹,发出千万种声音。
有的像激流涌动、有的如盛烈的旗帜招展、有的如大声呵斥、有的如吸吮、有的如大声叫骂、有的如大声嚎哭、有的如在墙角里面发出的声音、还有如相互撕咬的斗兽。前面有人唱嗨嗨,后面有人又呵呵嗨。
风小的时候,有小声应随,风大的时候,有大声相和。强风逐渐变弱,弱风渐渐止息。大树上的洞穴,那些七窍八孔,因风息渐弱而暗哑,不再拼命吼叫。这种大自然的风,吹动树枝摇动,树叶飘飘形成的各种声音,你不会听不到吧?
子游一听,心中欣喜,感觉今天在老师这里又涨了见识了,而且,从老师所言,心中似有所悟。
于是对老师说:哦,弟子明白了,地籁的声音,就是大自然各种孔窍,在风的作用下形成的声音。而人籁就是指人通过丝竹乐器产生的声音。那么天籁的声音是怎样的呢?
子綦听子游所言,感觉这个学生还不错,能够对他所讲有领悟,心中很高兴。但对于子游没有领会到天籁,感觉这小子还是需要点拨一下,便调整了一下坐姿,对子游说:
你小子领会的还不深啊,好,那老师就给你说说天籁。你知道了地籁和人籁,他们声音的形成是自己发出的吗?这只不过是大自然中,各种有形和无形力量相互在矛盾对立状态下产生的力量推动而成。那这种无形力量背后的主宰是谁呢?如果你能透过地籁和天籁,感悟到所有声音背后的那个力量,他们在宇宙中运动变化所产生的声音,就是天籁了。
实修致用:道家的修行讲“虚极静笃,纯炁之守”的。南郭子綦修炼的方法就是秉承老子传承下来的理论和方法。当然,这种修炼也是梯次递进,有层次有境界的。不同层次,有不同的境界。
我们从庄子所描述南郭子綦的入静状态,以及所达到的层次和境界,应该是很高的了。只是本节所描述的,是庄子借南郭子綦之口,给我们阐述静坐修行的指引,是引发我们在他的语境中,去感悟,通过“虚极静笃,纯炁相守”的过程,超越常态思维,透过万事万物的表象,进入背后实相本真层面的悟道思路。
如果我们能从庄子的这节中,感悟到静坐修行的三种层次,即人籁、地籁、天籁。特别是最后的天籁。就能真正地做到物我两忘,与道合真的境地了。
在我们世俗社会,常会听到“天籁之音”这样的成语,原来这个成语的源头就是庄子的这个故事。原来“天籁之音”是一种修行入定到高层次,所能听到的,来自宇宙自然,生命本真那个本源的美妙绝伦之音。是超越了眼耳鼻舌身意六识,内在心灵本体与道合真后所能“听”的超世绝响。
所以,对这个章节,我们结合实修,去思悟其中的真义。实修就是我们道家的打坐练功,或者称之为静坐。而庄子的这种三籁理论,就是指导我们实修的具体思路和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