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豆面是清水河的传统风味面食,在清水河,逢年过节、迎亲送友、娶媳妇聘女儿或生辰满月,都离不开豆面。说起长豆面,名堂还真不少,过生日时吃豆面为长寿面,寓意健康长寿;新婚吃豆面叫喜面,寓意新人情意绵长;产妇生孩子三天后,也须吃长豆面,俗称“展腰面”,意为孩子顺利降生,母亲该放松身体,展展腰了;孩子满月吃长豆面为吉利面,意祝孩子长命百岁;正月初七吃长豆面称“拉魂面”,意寓幸福长久;农历“二月二龙抬头”也要吃擀豆面,称之为“挑龙衣”,期盼风调雨顺的丰收年。
记得我生了儿子时,丈夫的表哥——那个憨厚朴实的山里人,背了20斤豆面,步行四十多里山路来看我,那是个冰雪初融的二月天,当他来到我家时,满脚泥泞、满身大汗,装豆面的布袋子都被汗水浸湿了。那时候他们村还没有通乡村客车,但表嫂执意安顿表哥背了豆面来看我,他们一定要我坐月子吃到他两亲手用石磨石碾加工的豆面。
正宗的豆面是用绿皮小豌豆制作的,豆面的传统加工过程非常繁琐复杂,第一道工序是“砬豌豆”,将豌豆在石磨上去皮使豌豆成豆瓣(当地人叫“豆黄”)。第二是粉豌豆,将砬好的豆黄用适量的热水拌湿,让水分慢慢渗透,使豆瓣变软,这个时间需要大约一天,豆黄软硬的程度是有讲究的,软到用手摸感到潮湿,用牙咬感觉没有干核、也听不到声音为好。把粉好的豌豆豆黄用石头碾子压成面粉。还有另一种加工方法,过去因豌豆产量低,人们种的少,有的人家把豌豆砬成“豆黄"后,按适当比例(莜麦和豌豆大致是4:6)与莜麦一起混合了加工,莜麦用开水淘洗好后,焖一天,然后上笼蒸,蒸莜麦时笼里放个鸡蛋大小的山药,山药熟即可出笼,然后和干豆黄拌均,水份吸收匀称便可加工啦。有小麦的殷实人家会加少量小麦,小麦和莜麦叫兑头,这样加工出来的豆面口感非常独特。
新加工出来的豆面颜色淡黄、细腻绵柔,散发着豌豆淡淡的清香。和所有的面食一样,擀豆面先从和面开始,但和面加的辅料却独具一格,必须用本地生长的一种野生蒿草的籽,蒿籽泡水一夜至粘稠状加入,这样出来的面条才筋道。放入蒿籽的多少也是有讲究的,一般2斤面加一大把蒿籽,蒿籽少了没有粘合力、筋度不够,擀出来的面条发酥,煮的时候会烂,面汤粘稠;蒿籽多了韧性太大,不仅不好擀,而且煮熟了口感僵硬。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擀豆面工艺也发生了变革,一般豆面和小麦粉的比例为6:4,在和面时三碗干面加一颗鸡蛋,这样色泽鲜黄、口感也更筋道绵润。
长豆面要想好吃,嚼面也是个必不可少的工序,豆面加了蒿子籽和成稍硬的面团后,醮着水反复揉搓,使其变的光滑精道,和豆面讲究“三光”,即盆光、面光、手光。和好后再用潮湿干净的纱布盖好醒一小时左右才可以擀。
擀豆面一般是在窑洞结实的土炕上,铺一大块干净的塑料布或牛皮纸,然后拿出那块祖传的长两米、宽一米左右的案板,擀豆面的擀面杖一般最少也需要三根,尺寸长短不同,最长的一根有一米五左右。婆婆在世时我很喜欢看她擀豆面,那动作娴熟、协调,伴随着一种有节奏的“咚咚”声,擀面杖前后滚动,越来越大的面皮上下翻飞,如同是一场手与面的舞蹈。在清水河,擀豆面已经超越了厨艺的范畴,那就是一种地道的粗粮细作的饮食文化,是平凡生活的仪式感。
擀豆面讲究薄、匀,擀好的豆面抖开时占据了半个炕,如宣纸般柔韧、像丝绸样轻盈。切豆面也得好刀功,切成均匀的比韭菜叶稍宽的面条,分成小把,整整齐齐地码放起来。婆婆说,老辈人的长豆面面条的长度必须要擀到四尺八以上才行,可能是取四通八达、四亭八当的美好寓意吧。
婆婆下世后,婆婆最疼爱的小妹,也是我们最喜欢的四姨,接过了婆婆的擀面杖,逢年过节或闲暇时就会为我们擀豆面。全家人围坐在一起,熬一锅猪肉土豆稍子,吃一碗四姨擀的热腾腾香喷喷的豆面,这大概就是妈的味道、家的温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