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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集:
前情回顾:
我感觉到她的脚生猛地往我肚子上揣。什么都顾不上了,我顾不得眼睛的疼痛,顾不得身上的液体是什么东西,只死死的护住肚子。何栀的攻击终于被制止。我肚子却疼的厉害,难以形容的恐惧涌上我心头。
被人抱起来。我再也闻不到熟悉的薄荷味,但我知道是他。嗓子里似乎也有液体流入,我害怕这东西有毒,用尽全力往外吐。一边吐一边说:“肚子疼,我肚子疼。”“开车!”陆暻年的声音已经失控,他的怒吼声震动着我的耳膜,“快点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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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领。身体疼得蜷缩起来,不一会儿我就觉得有热热的液体在流出我的身体,那种灼热的温度似乎比岩浆还要滚烫,我全身抑制不住地发抖。
“救救我的孩子。”
其实我什么都是知道的,尽管我睁不开眼睛。
我清楚的感知到了孩子从我身体上剥离那一刻的疼痛,也清楚的听到了陆暻年冲进医院后的急吼声。
但我不想醒来。
只想坠入这永夜般的黑暗。
脑中有很多的画面在闪动,我想到了曾经发生的一幕幕。我痛恨的是小三,在我沦为小三的时候,她把我的孩子打掉了。
这大概就是我的报应,是的,我的报应,就这么来了。我的孩子,没有了。原本并不打算要的孩子,却在这些天里,因为陆暻年对我的好,而慢慢接受了要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想法。
睁开眼睛之后,我变得很平静,照顾我的阿姨依旧是我上次住院时的那一位。她很疼我,上一次见我被江启年凌虐,这一次见我流产,她对我当真是怜惜。
每日汤汤水水的炖给我喝,我来者不拒,给什么就吃什么。
我没有见到陆暻年,也没有见到任何亲人朋友。其实这也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对他们来说就再也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们不来看我,实在太过正常。
照顾我的阿姨姓郝,我笑着说,“原来你是好阿姨。”
郝阿姨每天进进出出,到饭点的时候会端着饭菜出病房的门,过一会儿在原份不动地端回来。
刚开始几天我昏昏噩噩,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等我清醒了些看到她这样,少不得问一句,“这是什么仪式吗?”
我以为老一辈的人对流产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忌讳,所以才会这样每天端着饭菜出去,然后在原份不动端回来。
郝阿姨被我说得一愣,满眼复杂地盯了我一阵,才说句,“真是造孽。”
造孽?可不就是造孽。
我失眠的毛病又回来了,整夜整夜地瞪着天花板。到这时候才想起,刚从电梯里救出来的那段时间,我也是每天每天的在失眠的,后来是因为怀了孩子,才开始嗜睡。
这样睡不着的夜晚,想想那时嗜睡的时光,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医生很快发现了我的症状,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的身体现在需要调养,如果你继续这样,身体怕是承受不住,睡眠对健康来说很重要。你不好好休息,就算是给你吃多少好东西,都于事无补。”
“好。”我应着,我最近实在是听话得很,医生面对我这样配合的病人,也无话可说。
可是睡不着,照样睡不着。
然后我就被勒令服用安眠药,我觉得这个药是个好东西,两粒下去,我能昏睡四个小时,这是多日来我第一次将脑中乱七八糟的事情赶跑,清清静静的四个小时。
但好景不长,第二次吃的时候,我就开始做梦,那种漫长的惨痛的噩梦,醒来比没睡还要累。
没办法只能加剂量,吃药的时候我还跟郝阿姨开玩笑,“不知道吃多了这个,会不会变成痴呆。”
郝阿姨却不知道怎么的就哭了,很伤心的样子。
我劝她,“您别这样,我都没哭,您哭什么呢?”
从入院到现在,我真的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孩子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最差不过如此,有什么好哭的。
郝阿姨却哭得更大声,撕心裂肺。
我被她哭得心虚,急忙吞了药片躺下去。我真是半点哭声都听不得,尤其是小孩子的哭声,听到了我就浑身疼,跟那刀片割似的,偏偏这医院怪得很,每晚都会有个孩子在我的病房外头哭。
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病房外的婴儿哭声吵醒。
我恨恨地睁开眼睛,想着一定要去投诉,能不能不要把婴儿安排在我的病房外面,这样会影响到我。我真的不想听,也不能听。
猛地做起来才发现我身边有人,扭头看过去看清人是陆暻年。
2
外面天黑了,病房里的光线很暗,他身上的衣服有点乱还有点脏,我嫌弃地皱皱眉,这个人从来穿得一丝不苟的,怎么今天会这么邋遢。
他盯着我不说话。
其实我明白他是没什么话可说的。
他心心念念想要个孩子,现在孩子没了,他还有什么能说的。
捏了捏手,我抬头直视他,很认真地说:“我知道我现在没有什么用处了,求你办事实在不怎么好。但是我真的是没办法忍,所以最后求你一件事行吗?你能不能跟医院说说,让把我病房外面的婴儿挪个地方行吗?他的哭声真的非常打扰我休息!”
他愣神了。
见他半晌都没回话,“算了算了,不挪就算了。”我丧气道。
他这才说话,嗓子嘶哑难听,“这一层只有你一间病房。”
“不可能!”不帮忙就不帮忙吧,怎么还能睁眼说瞎话呢,我不满,“我知道你想表现得很有风度,说明你很大方地给我包下了一整层休养,这些我明白。但是对面那病房里的孩子天天哭,我没骗你,不信你晚上留下来听。”
肩膀一紧,人被他板过来,对视着他。
他的眼神看起来很震惊,“顾晓夏!现在就是凌晨三点!”
“哦,那肯定是今晚孩子比较乖,没有哭!”我坚持。
他的手臂开始微微用力晃着我的身体,“顾晓夏!你清醒一点,没有什么孩子!没有孩子!”
吼什么吼,我反驳着大叫,“明明就有,明明就有!”
如果没有,那整夜整夜的哭声是从哪里来的,那凄厉的哭声,简直比地狱之音还要来得可怕。
“顾晓夏!”他声音也跟着吼起来,然后扑过来抱住我,抱的那么紧那么紧,紧的我都喘不过气来,他的脸完全埋在我的脖子与肩胛骨之间,湿湿热热的液体落在我的领子里,他的声音几乎是哽咽着说:“对不起。”
我眼眶热得很厉害,不在意地甩甩头,“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跟你又没关系。”
他不出声,就这么抱着我。
我挣脱不开,也就随他去了。
我能感觉到他的肩膀在抖,心里又是伤痛又是遗憾,拍拍他的后背,“你也别难过,孩子没了,我知道你也伤心,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这样的一个人,老天爷是舍不得给我一个好孩子的,说来也算是你倒霉,怎么就遇上我了呢。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你可以彻底甩开我这个包袱,好好的跟你老婆孩子在一起,一家三口幸福美满的过完这辈子。”
没有得到他的任何回应,我接着说:“原本那晚就是一个错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也忘了吧。就当没有发生过,从此各奔天涯也挺好的,我跟你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这段时间的日子我过的诚惶诚恐,也难为你处处迁就我。现在这样,不用在让你费心,其实挺好。”
他这时才抬起头来,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我,“你什么意思?!”
我好声好气地跟他说:“你走吧,别再来了。让人看到你往这种地方跑,不好,我这人从小父母就不喜欢。后来找了个老公,结果就是连老公也瞧不上我。我这样的人,你应该离的远远的,省得糟心。”
“你.......别这么说话。”他说得有些艰难。
我倒是无所谓的甩头,伸手拨头发,却在手触碰到头发的那个瞬间,浑身僵住。
醒过来之后才知道。何栀给我头上泼的是红油漆,油漆中含有很高成分的苯,医生曾详细说过慢性苯中毒,主要是苯对皮肤、眼睛和上呼吸道有刺激作用。苯也可导致胎儿的先天性缺陷。
她用这东西往我头上泼,原本就打算害我肚子里的孩子,郝阿姨也无意中提起,他们农村地方原本有讲究,狗血泼身原本就是驱鬼的做法,小孩子在肚子里未成型,说起来还不算是完整的人,还处在人与鬼之间,这样的做法从迷信的角度讲,也是对孩子很有危害的。
总而言之,何栀这次的行动,是精心谋划好的。非要害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不可。
郝阿姨最开始的几天都拿含着香油的湿巾给我.擦脸,边擦边恨,说真是不敢小看现在的小姑娘,怎么这么阴毒的招数都能使得出来。活该现在被带去警察局,这种人留在社会上,将来还不知道会害多少人。
她还能害多少人,我不清楚。但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却是真真实实的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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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慢慢地摸上脑袋,我没有了刚才滔滔不绝,低着头虚虚的说:“这头发,只能剃掉了。”
皮肤上的油漆能用香油来消除,可是满头发的油漆却已经没有办法了。因为油漆太多,怎么也清洗不干净,头发再也没有了柔顺细滑,硬邦邦的一大片。
头发是陆暻年亲自给我剃掉的,用那种电推子,一下一下的剃光了。
我坐在病床上,低着头,眼看着身边被剃下来的头发越来越多。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地落下泪来。
剃完头发,他摸摸我的光脑瓜,低头下来想亲吻一下,却被我躲开了。
“请你离开好吗?我不想再见到你。”我拉上被子捂住头,很坚决地跟他说。
我想我现在的样子一定丑到了极致,头上凉凉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难看极了。我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他,看着他黑的浓墨般的眼睛,“求求你,不要再来了。”
就让一切就这么结束吧。
反正已经这么痛苦了,就一次性痛完好了。
“你是认真的吗?”他问我。
从昨晚我说了要剃头发之后,他就一直很沉默,长时间的盯着我看,他也不去吃饭不去忙公司的事情,就这么直愣愣的凝住我。
我猜不出他的心思,当然,我想我以后也不用猜了。
桥归桥,路归路,虽令人痛苦,可也有一种解脱感。
“从没这么认真过。”我知道他现在没有彻底抛下我,也许是因着一份愧疚,毕竟如果当时他跟着我一起出电梯进车库,说不定后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何栀是我招惹来的人,就算她今天不得手,在未来漫长的十月怀胎里,她总是会有得手的机会,我没有必要为这样的事情去怪罪陆暻年。
“这段时间多谢你对我的照顾,你其实大可不必失望,你有妻子,想要生一个孩子实在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我们就到这里吧。你往后不要在管我,不要再来看我了。”
“所以,你认为我之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难道不是吗?”我反问。
老天爷作证,要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我跟陆暻年之间,实在是不可能有半分的交集。要不是为了这个孩子,我怎么可能住进他的别墅,跟他一起同进同出。
我至今记得他当时叫我去他办公室时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说:把孩子生下来。
他说:他要这个孩子!
除了孩子之外,我完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值得陆暻年这样的人为我劳心劳力,我不认为他会跟我睡一晚就能爱的比山高比海深,对自己,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陆暻年盯着我,他眼中的愤怒不容错辩,我甚至还看到了闪烁的水光,他一字一顿的说:“好!我、如、你、所、愿!”
他怒气冲冲的离去,病房的门被摔的震天响。
我拿下裹住头的被子,心里有一瞬间的失落,却也有那么一丝丝的庆幸。
捂住左胸口,安慰自己说:还好还好,还好现在跟他诀别我只是心头刺痛,如果真的等到孩子生下来,恐怕就不会只是这样的疼痛了。
郝阿姨对我与陆暻年之间的矛盾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下午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就拿着各种漂亮的帽子。
我挑了一个毛线的戴上,遮住了我光裸的头皮。
看郝阿姨一脸可惜的表情,我劝着她,“这样也挺好,干净利落好收拾。”
“你这孩子。”郝阿姨又要哭,我赶忙拉住她东拉西扯一通,她这才止住了眼泪说:“陆总在外面守了你几天,不吃不喝的,你说你又是何必.......”
我这才晓得,原来陆暻年前几天一直守在外头。
有什么猛的撞上我的心口,酸甜之后是苦涩的疼痛,想起他早上决然而去的背影,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再说话,我埋头就睡。
又哪里睡的着,不得不又吞了三片安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