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塘的民间信仰仪式现场,2015年。
2015年3月某一天的深夜,参加一个仪式后,我装着满肚的鸡爪谷酒,带着醉意从陈塘去藏嘎村,不小心失足从台阶旁30多米的悬崖上掉了下去,脑子立刻清醒起来,滑坠时在想,我要抓住一个支点。双手拼命在悬崖上抓着,可惜什么也没有抓到,双手却被磨得血淋淋的,眼镜也飞了出去,所幸受摄影包的缓冲,除了数道划伤、割伤,流了一点血外,身体并无大碍。因为眼镜在陈塘和定结县都配不齐,所以又顺着台阶爬到滑坠处,找了几个别人丢弃的塑料瓶,做了个标记,第二天一早,我眯着400度的近视眼,在滑坠处居然把眼镜找到了,不禁联想:这么大难不死,是否是夏尔巴的神灵在护估着我呢?
陈塘的台阶路,2018年。
也是在同月,我从修修玛村泡完温泉回陈塘时,天降大雨加大雪,疲惫不堪地回到朋友尼玛家,湿透的全身已不自主的颤抖,四肢麻木,快要失温了。早我一步回到家的尼玛已经让老婆用自酿的白酒加酥油煮在一起,让我趁着热气一口喝下去。能感觉到白酒在温度的帮助下,先是在胃里点了一把“火”,然后在冰冷的四肢游走,身体很快就暖和起来。
第二天晚上,来了个据称是温泉管理人员的醉汉,找我要二十元的温泉管理费。正在喝鸡爪谷酒,同样带着醉意的尼玛不让我给他,争辩说我是夏尔巴的朋友,不能交这费用。双方一言不合,打起来了,尼玛的老婆立马拿着大木棍也加入“战斗”。看着他们打架,我心中竟有点无耻的“愉悦”。过后,此温泉管理人员到尼玛家道歉,说是头天晚上喝多了,尼玛夫妻也觉得不好意思,送了些礼品过去,这事就此了结。
供众人享用的鸡爪谷酒,2014年。
在酿制鸡爪谷酒的各种门道中,如鸡爪谷与青稞的比例,酒曲的多少,酿制的时长,酒桶放置的地点与保存方式,似乎每个夏尔巴主妇都有秘不外传的绝活,所以她们酿制出来的酒各有精彩之处。在陈塘的时间久了,吸过“无数”鸡爪谷酒后,慢慢也能感知一二,可是要述说,又发现我没有用言语精确描述的能力——这需要把感性的体会转化为理性的文字。
有一年,朋友为我特意把鸡爪谷酒从陈塘带到拉萨,欣喜的我迫不及待地坐下来深吸一口,熟悉的味道回到了腔体内,不过看着周边与陈塘迥然不同的环境,微醺中的我却体会不到那熟悉的感受,似乎它离开陈塘后,也失去了灵魂。之后再也没有让朋友带鸡爪谷酒给我,想享用还是得不远千里到陈塘。有时想在那浓浓的鸡爪谷酒中死去,在那满天星星的夜空中大声歌唱,世界那么大,无限精彩,只是陈塘偏安一隅的温暖仍是一种我挡不住的诱惑。
想深入了解夏尔巴,探访他们曾经的生产劳作、放牧狩猎、对外交流及神圣之地,即“生存圈”,我认为是必要的。于是2016年10月,我与兄弟尼玛、拉巴三人进行了这近一个月的徒步旅行。在最后的行程,即原卡达谿卡沿朋曲藏布到达陈塘修修玛村的“朋曲古道”开始时,我们在曲当乡优落村休整。
优落村花甲之年的多布吉老先生是卡达谿卡最后一任收税官“冲英”的儿子,与尼玛的长辈是世交,我们的到来受到了他的欢迎,并得到他的热情款待。其无限量供应的青稞美酒让劳顿久已的尼玛找到了家的感觉,自第一天开始就酩酊大醉,事先安排好的采访也因他的酣醉不醒而不得不取消了。
徒步在夏尔巴生存圈,2016年。
休整了两天,我们准备出发,开始“朋曲古道”的行程。一大早,多布吉老先生就让家人准备好了三个2升可乐瓶的青稞酒,一包风干羊肉与奶渣等物品,送给我们在路上享用。可是把宿醉的尼玛推醒,说要出发了,他从床上爬起来,上了厕所后,直接拿起青稞酒往嘴里灌,又倒在床上呼呼睡去。不到一天,多布吉给我们准备的带在路上的酒,就被尼玛喝个精光。于是乎,主人天天给我们打好送行酒,准备好送行的哈达,就是天天送客客不走呀。我们只能无奈的无所事事地等着他清醒。
夹在渴望前行的我与宿醉的尼玛中间的拉巴显得无奈与彷徨,他用不熟练的汉语结巴地说道,“老板,尼玛不好,天天喝醉,但我们一起出来也要一起回去,不管怎么样,一定要等到他酒醒了才能出发呀。”
可是尼玛何时才能酒醒呢?到了第四天,也喝了送行酒的我带着醉意负气地对尼玛和拉巴说,“我先走了,我走得慢,你们来追我吧。”于是,我只背着摄影包向着未知的路线前行。开始是沿着一个山谷向上爬,流水潺潺,初冬的微寒使得层林尽染,草木的颜色变化多端,虽然了无人的踪影,但有明确的小路向上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