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马拉雅蓝莓”,2016年。
走到一个较大的高山湖泊“的瑟措”时,已是晌午时光,饥饿难耐,休息了好久,也不见尼玛和拉巴从背后跟来。受到“的瑟措”小气候的影响,湖边有的地方密布着比我还高的高山杜鹃树。看到前面是高山牧场,可能有放牧的人,一心想找他们讨食,就不顾一切地向前走去。一路无人,所幸有一片片野生的蓝艳艳的“朗恰若”野果,边吃边摘边放入口袋,饥饿感慢慢减弱。“朗恰若”是一种颜色鲜艳,与蓝莓相似的果子,似乎只生长在3700-4300米的海拔区间上,口感沙绵,异香朴鼻,在此前的徒步中,是我特别喜欢的野果,并戏称它为“喜马拉雅蓝莓”,想不到在此地又让我享用了一把。
继续前行,翻过一道山口,道路出现分岔,左边的小路通向朋曲藏布,右边的小路是直下坡,通向两边都是绝壁的山谷。思考了好久,最终选择了左边的路。往前走,经过几座牧民简陋的小房,直到走到朋曲藏布的江边悬崖上,也没遇见牧人。此时已是黄昏,在朋曲藏布的轰隆声中,看到江对面有块平地,有房屋、牛与田地,应是有人的所在,只是看不到渡江的桥。于是原路返回,走到“的瑟措”时,四周已被黑暗笼罩。
手机没有信号,虽然一直念着回到优落村温暖的多布吉家,但想到“的瑟措”湖边的巨石和上山时的崎岖小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在高山杜鹃林下搭个简易“住所”,将就过完今夜吧。高山杜鹃为了更好地争夺阳光,其顶端的枝叶很发达,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就像屋顶,根部的树枝稀落,还布满松软的落叶,铺上我的摄影包中必备的塑料袋,就如帐篷似的。曲身躺下,在饥饿中睡不着,为了消耗时间,支起三角架,拍起了星空,可惜忙活一晚上,也没拍出一张好照片。
不多久,恍惚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范师”,山下也似有摇晃的手电光——尼玛与拉巴在找我吗?用尽所有力量高声呼喊他们的名字,把头灯拿到手中用力摇晃。过了许久,山下慢慢地没有动静了,天空下起小雨,我回到“窝”里,熬着这湿冷的漫漫长夜。幸运之神当夜眷顾我,没有让凶猛动物来此觅食。
山谷中的太阳总是升得很迟,而且初升阳光并不能带来太多热量,我只能在树下以胚胎在母体的姿势蜷缩着取暖。迷糊中有脚步声从树林中走过,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马上钻出来,亲爱的尼玛与拉巴正背着行装往前方走。大叫一声,倒把他们吓了一跳。
欣喜若狂的我们再也没有相互指责的想法了,相反,各人都多了一份自责。原来,昨天中午尼玛酒醒了,到了黄昏也没见我回来,电话不通,就上山找我,无果返回后,当天夜里,他们再也没有喝酒了。由于这几日的酗酒让尼玛的身体严重透支,为了能按行程回到陈塘,他打电话让亲朋到半路来接我,这是后来才知道的。
大家稍作休整,就继续前行了,翻过山口后的正确方向是右边通向绝壁的小路。过了绝壁后,是一个叫萨嘎的山谷,谷底令人难以置信地被鸢尾“霸占”着,若是在6月份,这满山遍野的蓝色精灵盛开时,会是何等的壮美瑰丽呀!
第二天顺着一条小溪涧往上爬,翻过散巴拉山口后,就到了陈塘的地界了。空气变得越来越湿润,原始森林里的树木也更加高大。下午走到却姆措湖旁,有两人早已在路边等候我们。原来,朋曲古道在古代是卡达谿卡官员到达陈塘最近的道路,只需两天:第一天骑马从谿卡出发到达切姆措;第二天把马寄养在切姆措附近,徒步翻过那贡扎西拉山口,经茶曲玛、修修玛村后,就可到达陈塘。如今,那贡扎西拉的小路长年无人通行,年久失修,又在密林深处,据说连牦牛都穿不过去,所以尼玛自己出钱,请他们特意从陈塘赶来接(救)早已疲惫不堪的我们。
却姆措旁边的大石洞营地,2016年。
当晚夜宿却姆措湖旁的一个大石洞内,此石洞能容纳十几人并排而卧,洞的一角有简易的“拉卜则”。众人拾得薪柴,燃起熊熊篝火,用尼泊尔束口锅熬着“撒布”野菜汤与米饭,似乎又回到那没有电器的纯净时代。当晚喝完尼玛特意交待的从陈塘带到这里的白酒后,我睡得很香。
却姆措边上的营地,2016年。
翻越那贡扎西拉山可能是我这辈子最“模糊”的徒步经历,如今看当时拍的照片,对其中的风光与地标还是感到非常陌生,好像在看别人的徒步记录。虽然酗酒几天的尼玛体力不好,但在夏尔巴强悍的身体素质下,还是比我走得快,整个队伍中我是拖延速度的最短板。大家走在前面,密林深处,惚然间不见人影,四周又好像都是路,只能大喊,“你们在哪里”,于是有人下来接上我继续前行。山口为砾石地,长有各种草药,制作毒箭的“雪山一支蒿”也在此地,让我得以见其真容。
那贡扎西拉的巨石路,2016年。
翻过山口,下山路是在各种巨大的石头间跳跃通过,此时雾气弥漫,风一吹,不见一米开外的场景在记忆深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于是只能不停地叫喊着“你们在哪里”,有次叫完后,身边有人应道,“我在这里呀”,把我吓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