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经常有朋友问合肥话怎么说,我就举这样一句:从肥东到肥西(si),买只老麦(母)鸡,坐飞机,下了地,鸡掉到泥(mi)里,拿水洗(si)一洗(si)。合肥话是zhi、chi、shi,zi、ci、si不分。合肥话属于北方官话,扬州方言区。
但合肥话却有独特的魅力。
安徽大学教授王光汉先生所著《庐州方言考释》一书,在方言研究方面树立了新标杆,对“合肥话”的魅力作了精彩的分析和说明。
“合肥话”,常被外地人所笑话。在推广普通话的今天,说它“土掉渣”,但它并非没有“辉煌”过。历史上建都南京的时代并不少,南京的“京腔”就把“合肥话”视为“官话”。李鸿章时代,在北京、天津说“合肥话”被视为“时尚”,一句合肥话,说不定会吓坏路边的小摊主。
今天的很多方言词都是典籍里已有的,“方言保留了古人的说法,普通话没有保留它。”这正是合肥方言本字的魅力。
如合肥方言中有“ ”。这个字见于《字汇·刀部》“陈知切”,音“迟”,释为
“ 鱼”。
明代冯梦龙《山歌·丢砖头》:“正是莲蓬梗打入拼子私情断,我是砻糠里 鱼取肚肠。”
清代唐甄《潜书·室语》:“钓于池而得鱼……刳其腹, 其甲,其尾犹摇。”
这种说法仍保留在不少方言中,本义是指用剪刀的一面向前推进以把鱼或其他动物的肚腹划开。
如“消”,不少方言义为“稀薄” 。在江淮官话、胶辽官话、西南官话中都存在。中日合编的五卷本《汉语方言大词典》关于这一说法立的就有:
江苏常州:这个纸多消啊!
辽宁丹东:这张纸消得很。
江苏南京:《红楼梦》第五回:“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
安徽安庆、芜湖、合肥:棉裤太消。
西南官话,云南玉溪、新平,湖北武汉:这件衣裳的布太消了,怕不经穿。
方言的这个“消”字是多么生动形象。
并且“合肥话”有好多都是古话。
如《庄子》中有“坳堂”一语,古往今来训诂家都不知道它实际就是合肥人今天仍然在讲的“坳宕”。宕,小坑。庄子时就读这个音。
拔除,合肥说为“乃”(nai),即《老子》中两次说到的“扔无敌”的“扔”,“扔”,老子时代就读“乃”。
低头,合肥说为“掯”,其本字即是《左传》中的“顉”字,说明也是春秋时就有的说法。
如“格厌”的“格”保存了“格”的本来义;
担参,因自己的言行导致他人出现不好的结果,为此担当罪过、承担责任,合肥说为“担参”,“参”本字为“傪”,保留了“傪”的“恶”义;
不知道,合肥讲“不央”,“央”本字为“詇”,保留了“詇”的“知道”义等等。
“合肥话”还有一个好处是,保留了很多古音。
“老麦鸡”(老母鸡)的“麦”保留了“母”的汉代读音。
“麻天”的“麻”保留了“明”的先秦说法。
“防范”说为“防办”、“这番”说为“这班”、“还原”说为“还兰”等都是沿袭祖上的。
这是因为,人们对方言的认识仍然存在着观念上的误区,似乎推广普通话,方言就可以弃之如敝屐。这是误解。
例如合肥方言特别保留了“入”声。入声,短促而有力。如“合肥话”中利用谐声偏旁也可帮助确定入声字,例如:
“出”是入声字,则可断定“屈、茁、倔、诎……”以“出”为声旁的字也都是入声字。“夹”入声字,则“俠、狹”亦必入声字;“各”是入声字,则“胳、搁、貉”皆是;“合”是入声字,那么,可知“恰、洽、答、鸽、塔……”以“合”为声旁的字也都是入声字;“甲”是入声字,那么,可推出“闸、押、匣、狎、胛……”也是入声字。(李正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