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月饼寄乡愁
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又到了。时光一走进八月,身在异地他乡,也总能嗅到有一股一股的烙月饼的香味直往鼻孔里钻,对我而言,那是一种不一样的味道,直通心灵深处的家乡美食的味道。
我庆幸我出生在丰镇,一有人问起我的家乡,他们都会滔滔不绝地说起丰镇的月饼来,绵甜可口,味道独特,而且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丰镇月饼的美味,丰镇月饼的荣光,它享誉中外的名气都离不开故乡那甘甜纯净的井水和故乡勤劳睿智的人们,不仅把丰镇的月饼烙的那么香甜,而且还传播的那么遥远。
现在丰镇制作月饼的阵势自不必说,一年四季不间断,而不是只停留在过去的一个中秋节的需求。全现代化流程,从和面到制作、模具等一应俱全,捏月饼的还是离不开心灵手巧的丰镇匠人。月饼花样品种繁多,味道也是多样化,什么红枣的、红糖的、白糖的、冰糖的、蜂蜜的、玫瑰的、酸奶的、牛奶的、水果口味的……多了去了。而且水涨船高,价格也是一路飙升。
我已离开故乡三十多年了,想吃个丰镇月饼也和大家一样了,买!
说到这里甚是凉凉,可惜自己还是个不折不扣的丰镇人!
走出去的那叫故土,回不去的那叫故乡;能听到的那是乡音,能见到的就只剩下了乡亲;故乡若是没有了双亲,真的是无处安放灵魂。心底里的那份暖总抵不过那深秋的风,几回回梦里回故乡,总希望能梦见儿时吃月饼的景象……
小时候娃娃们盼中秋,那真是一种朝思暮想的期待,常常扳着指头算,越是临近的时候越煎熬,心急如焚。大人们却四平八稳,不急不躁,不紧不慢地继续忙着田里的活。八月秋忙,秀女下床,虎口里抢食和老天爷赛跑,那都是大人们的事和娃娃们何干?娃娃们一门心思就想着吃月饼,把父母逼急了,母亲会说:“谁给遗留下个过十五,忙死呀,过的个什么节?整天月饼月饼不离口,实在馋的不行就咽口唾沫!”
大人们再不愿意,中秋节还是如期而至,可乐坏了我们这些小孩。八月十四就能开炉,炉灶设在我们家的闲屋里,和泥、打碳,砌炉、抹炉,炉分上下火,这样的炉烙月饼熟的快。灶上一个平底锅,上火是一块大于下火的平底铁,类似于油桶底的一块带眼的厚铁板,三个眼里穿过三根粗铁丝固定住,三根铁丝的顶端打成结,挽成能穿过椽头粗木棍的一个铁丝圈,开始看 像编筐子打底一样,上面的树枝条捆扎在一起。一根粗细适中的木椽穿孔而过,屋顶房梁上固定一个大铁钩和上炉的铁丝圈挂在一起,木椽也得用铁丝固定住,还得上下左右能够挪移。再在铁板上垒好碳,和大年下垒旺火差不多,烧着以后用泥抹住,却不能完全抹住,得留下一处孔,火大火小了随时拿泥伺候,抹泥是为了耐燃还为了保持适中的火候,也为了防止碳火坍塌。下灶火候如做饭的灶,好掌握。因为月饼油糖大耐熟,所以得慢火,慢慢的掌握好火候和时间,一锅一锅的烙。第一锅不管是糊了,还是品相好坏,都让娃娃们狼吞虎咽的吃光了。
第一家烙月饼的人家还得是个大气的主,往往很多人闻见了月饼味,都会进来眊眊,烙出的月饼就放在那,免不了得让尝尝,你一块,他一块,谁家里有出不了门的老人还得给拿上一两个,头炉火候不行还得烙糊几个,所以这必须得是家很大气的人家。毕竟那时候的日子都不好过。
记得我们家每年都开炉,有时候是十三,有时候是十四,那也得看农活收割的怎样?不太着急的庄稼就缓缓,早开炉一天,炉一旦开了至少忙到中秋节的中午才熄火,上炉有时还得把泥打开往里续碳。我大(父亲)算是村里烙月饼和面的师傅,村里烙月饼是不收费用的。碳,人们谁烙都会自带,我在大概十来岁的时候就跟着大人们在我们家烙月饼的炕上捏月饼,一来好玩,二来守着炉能吃上月饼。
农业社的时候都是二油二糖的,(也就是十斤面往里和二斤油,二斤糖)家家烙不多,烙三五斤面的,只有在十五那天可以海吃,管饱。剩下的就眊亲亲,月饼串门门,至亲长辈送五个,姊妹相交两三个,而且还得互换,烙的再好自己的月饼也吃不上几个,吃的都是交换回来的。而且再也别想取一个管饱吃,得家里来了稀罕人颁开一两个,等戚人走了,娃娃们才可以分享。我们家的月饼是放在一起的,有个年年放月饼的瓮,馋了我也会从瓮里偷一个吃,我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识数。有的人家烙回月饼按人头分,一人几个各放各的,那个女人想眊*就拿你自己的眊,眊了亲人你就不要吃,家中的女人只能眼看着男人、孩子各吃各的,没她的份。我说的这些不知道只是我们那地方或者我们村的个例,还是那个年代大家都听说过有这样的事例呢?
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实行生产责任制以后,月饼就三油三糖了,人们起初还是烙十斤面,二十斤面的,舍不得多烙,总觉得信嘴信肚吃的走头无路,差不多就行了,辛辛苦苦受一年全盘算的吃了。
后来粮食充足了,家家光景也好过了就四油四糖,家家一烙就是五六十斤面到百十斤面。大量的烙开了,人们就会到我们那儿的隆盛庄街上去烙,自己的油、面、卖上糖,出手工费。马车一拉,大幺二喝的上街烙月饼去,人家烙的既快又好,人们手头的钱也宽裕一点了,何乐而不为呢?
这时候家家吃月饼就是想吃就吃了,家家好几瓮的烙,人们下地干活带的是月饼,回家累了不想做饭开水就月饼,走到谁家都是月饼上月饼下的。老家有一个能保存月饼的优点,那就是秋后天气凉的早,月饼存放时间能更长,放到瓮里的月饼潮而不湿,绵润而不干硬,啥时候拿出来吃都是绵甜香醇,有的人家能放到过年,甚至是第二年的春天。
后来,我出嫁了……
父母还在村里,我照样不缺月饼吃,每年家里烙好了我就回去取;我回不去,父亲再忙也会抽时间给我送来。只是呼市太热,月饼不好保存,放着放着就不是家乡的味儿了,要么坏了,要么冻起来馏着吃,总觉得差那么点意思。
再后来,我们举家也搬出了村……
再后来,村里的年轻人也大部分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家乡,涌进了城市。少数的、老弱病残的人还是留在了村里。凡是父母亲留在村里,还健在的,农村该有的,在外打拼的儿女们样样都不会缺,包括八月十五的月饼。幸运的家乡人只要父母在,他们就还能找到来时的路。父母离去的游子,故乡就只剩下了单行道。
再剩下的就是那些个记忆里想抹也抹不掉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