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极度不喜欢狗的原因,是这样的: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喜欢逗我玩的邻居大哥哥养的一条狗,因为我们村过庙会,来往的人多,邻居大哥哥的那条狗被人拐走了。
邻居大哥从村南找到村北,找到月亮上来,都没找到他那条心爱的狗狗。邻居大哥哥哭嚎了一整夜,白天中午饭没吃,晚上饭没吃。气得他父亲大骂:不就是一条小黄狗吗?
第二天中午,邻居大哥哥的哑巴叔叔从邻村抱来一只小狗,塞进了他的怀里,他才抱着小狗抹着眼泪,从街门外回家吃饭。当时我可能是这样想:这条小黄狗真不是东西,不是说狗记千,猫记万吗?被人拐走了咋不想法偷跑回来?
后来,邻居大哥哥的狗下了一窝小狗崽,村里喜欢养狗的人都早早来占号。邻居大哥哥问我要不要小狗,等小狗满月了,你先挑一条。我摇摇头表示不要。
当时我可能是这样想的:万一我精心呵护,把窝窝头嚼碎养它长大,我们村来年过庙会,万一被人拐走,我也会像邻居大哥哥那样哭一天一夜吗?可我没那么好心的哑巴叔叔呀!
没几年,邻居大哥哥从村里的初中,升学到县城上高中了,我还在上小学。邻居大哥哥托付我记着帮他喂狗,我只帮他喂了几次,就没了耐心。
星期天他回来,我告诉他说:大哥哥,我不帮你喂狗了,我不喜欢狗。他说为啥?我说我怕狗跑丢了,或者被人拐走了,你还会哭。他笑道:你个小家伙,还记着哥的笑话呀!
仰头望着比我高一头的大哥哥,他嘴角长出了桃毛一样的胡须,我不解:我怎么是笑话他呢?他要不是极度喜欢狗,狗丢就丢了,咋还能哭一个夜晚不回家呢?
邻居大哥哥跟不上课,高中肄业直接去打工了。后来他娶了媳妇,他们家在村外盖了新房子,他搬离了老家,很快成了两个孩子的爹,距离我家远了,他虽然经常外出打工,但家里依然喂养着一条狗。
我参加高考落榜,决定去当兵。当兵五年没考上军校,又回到了村里,有个拐了八个弯的表亲在我们这是乡里的一把手,他把我拉进村里的领导班子,一年后,村长犯错被撤职,我当上了村长。
我天生就不是当官的料,胆子小,不会训斥人,可没得罪过乡邻呀!可我刚买的自行车,在院里放着,就被偷走了;我买的新喷雾器,也被人偷走了。
邻居大哥哥听说后,他打工回来,给我送来一条狗。虽然我极度不喜欢狗,但看家护院这狗东西也有用呀!我没有推辞欣然接受了大哥哥送来的这条狗。
大哥哥教授我训狗经:狗这东西,你不能心疼,该打就打,要让它怕你。我把狗拴在了院子的角落里。因为我是村长,掌管着村里的大印,每天白天晚上经常有邻居来家找办事。
这下好了,狗就像我的通信员,只要听到狗叫,我就知道有人进了街门。
慢慢地我觉察到,每次来人,每次狗叫的声音大小不同,狗叫的时间长短不同。慢慢地我发觉,村里赵老板来找我,狗就象征地吠叫几声,只要赵老板进来街门,狗就卧下一动不动。
乡里的干部来找我分配工作任务,狗也是象征性叫两声,就像故意给屋里的我发了一个信号。
只要是村里二白话,三黄瓜,李寡妇,这些人来,狗就会狂吠,不但狂吠,还耍起身狂吠。这些人平时穿得又脏又破。我心想,这狗东西,真是狗眼看人低。
邻居大哥只要打工回来,总要给我带点打工地的特产,来我这家坐会,当然他走的时候,我必须塞给他两瓶酒,他好喝一口。再说了,收谁点小恩小惠,也不能收邻居大哥的呀!
在闲聊中,我发觉邻居大哥反而比我有当官的天分。他说,这狗这东西,只要你穿金戴银,昂首挺胸,器宇轩昂,它就夹紧了尾巴,躲在墙根为你让路;只要你穿得破烂不堪,畏畏缩缩,狗就会追着你狂吠……
是啊!人何其不是如此?比如,我这个村长,不论村里父老乡亲谁,我都平等对待,有不少村民不服我;对待同僚也是和和气气,同僚不服我,并且不支持我工作,反而拆台。
我的心被煎熬硬了,我强制把村会计撤职换了新人接替;几个同僚立马就规矩了,我分配的工作也不敢怠慢了;村里那几个茬子,我对付了俩,其他的也就服服帖帖,没事来登门找我,点头哈腰,递上香烟,打火机啪就点燃了……
慢慢地,我享受在官威中,陶醉在被拍的快乐中……
一次邻居大哥来找我闲聊,说,我送给你的这条狗老了,有个狗朋家的假藏獒下了狗崽,我给你占了一条;我说,大哥哥,记着我要两条,多少钱我先给你……
从此我喜欢上了养狗,虽然我极度不喜欢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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