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朋友们,我叫李琳,是中国残疾人艺术团副团长,中共党员,手语翻译、舞蹈手语指挥。毕业于大连大学公共关系专业,1999年工作于大连市残联,期间荣获辽宁省首届手语大赛第一名,2003年以特殊人才调入中国残疾人艺术团至今,先后担任演员队长、演出总监、副团长、中国残疾人特殊艺术指导中心工会主席。被评为中央国家机关青联委员、中国残联十佳杰出青年、残联系统“先进工作者”、“优秀残疾人工作者”等称号。
随同中国残疾人艺术团出访了60多个国家和地区,作为手语指挥参加了雅典残奥会闭幕式中国8分钟、2005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千手观音》、第二十一届台北听障运动会开幕式、上海世博会、广州亚残运会等重大国内外活动。
李琳和《千手观音》演员们
随同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参加在哈瓦那大剧院举行的中古“手拉手·中拉文化交流年”哈瓦那之夜专场文艺演出活动,作为陪同高访团的文艺演出带团领导全程参与并担任手语指挥。多次受到党和国家*的亲切接见,随艺术团获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平艺术家”、“北京2008奥运会残奥会先进集体”、“全国三八红旗手集体奖”、“2022年北京冬奥会、冬残奥会突出贡献集体”等荣誉。
今天,我很荣幸结合自身手语译员的成长历程、翻译工作方式及翻译策略等方面,讲讲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欢迎大家和我一起走进听障、视障朋友们倾斜而美丽的世界,感悟韵律、体味光明、寻求完美,真正理解我们不是不幸,只是不便意义所在;真正认识我们每个人都会经历所谓“当上天关了这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门”的经典启示;也会更加体会在这个多元化世界里,我们都会面临或者经历以各种不同方式或形态生存生活的状态,不要轻易为自己定义或者被标签化,因为我们的精神与灵魂是同样阳光、平等和健康的。
我的母亲李秀珍是从事中国手语研究的专家,是当年《中国手语》研究和编纂的参与者和亲历者,家里至今还保存着母亲当年对中国手语进行研习的厚厚的资料和图谱,以及各种版本的手语出版书籍,如《聋哑人通用手语》、《聋人手语概论》等等。母亲一开始在大连标准件厂工作,这是一家福利工厂,妈妈的师傅是一位聋人姥姥(妈妈当时让我这样喊她的师傅),自母亲参加工作以来她的手语就是跟这位聋人师傅学的。后来妈妈进入大连市盲聋哑协会、大连市残联工作,成为一名优秀的残疾人工作者、优秀的手语翻译。如果说我对手语的接触,应该是在我还特别小的时候,是那种还需要抱在怀里的时候,妈妈就常常带着我去她的单位。在那里我看到了很多聋人叔叔阿姨,不仅有聋人,还有行动不便的残障人士、盲人同事和智障的工友。因为母亲是手语翻译(老师),她的周围都是她要服务和帮助的聋人朋友,当时就感觉这些叔叔阿姨都很帅,都很美,都特别好看,都特别善良,眼睛都是透亮的、纯净的。大多数的时候,我觉得我们更像是家人。因为他们有困难和需要帮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妈妈,而我们有困难的时候也会去找叔叔和阿姨帮忙。有一次妈妈有事,就把我放在一对盲人夫妇家里,我印象特别特别深刻,他们家真的太干净整洁了!物品摆放得井然有序!盲人阿姨还给我做饭吃,她熟练地切土豆片的样子至今留在我的脑海里。
说到当时社会对手语和聋人的印象,有几个经历是发生在我和我的伙伴们身上的:2003年我随中国残疾人艺术团一起去杭州演出,任务完成后,我们一起去游西湖。坐在游船上,我和聋人伙伴们欢快地打着手语交流着,旁边船上的人就说我们是“哑巴船”。我现在想,人们这样说也未必是贬义的,在当时社会状态下,人们的思想意识还是稍有局限的。再比如说,工作之余我也经常和聋人朋友出去逛街,因为和聋人伙伴在一起我是不出声的,只管打着手语和他们交流着,周围的人们就会给我们投来好奇和异样的目光,盯着看我们打手语的样子。年轻的时候,我们还去蹦迪,打着手语聊天时,旁边有一群人说这帮是哑巴怎么着怎么着的,这时我就会故意突然大喊一声,说几句话,还把这帮人给吓了一跳,而我和聋人朋友们却在原地笑得前仰后合的。
现在社会文明程度与时俱进,人们的思想意识的进步和提升、社会的发展,特别是2005年春晚聋人舞蹈《千手观音》的惊艳亮相,更进一步加深了全社会对残疾人群体的认知、了解和理解,当然随着社会的进步,现在很好、未来一定会更好!
我记得第一次做手语翻译是给大连残联举办的聋人技能技术培训班做翻译。当时我22,23岁的样子,印象中应该是摄影课。我第一次站在手语翻译的讲台上,内心超级紧张!虽然很早就接触手语,平时日常沟通用的手语和上课的那种状态是完全不同的。摄影课的手语又有很多的专业技术性习惯打法、固定打法,聋人所熟识的约定俗成的打法。整个上午翻译下来,我汗流浃背。当时我的道行还很浅,但是没有一个聋人因为我手语的不好离席而去,没有一个聋人因为我手语可能看不懂而叫停老师的课程,没有一个聋人在那个时候让我难堪和下不来台。
下课休息的时候,聋人朋友围在我身边,有的人知道我是李秀珍的女儿,有的人开始不知道,后来知道就说:你是李老师的闺女啊,你要注意这个手语,这个怎么打,不要着急,你刚刚第一次,这已经很不错了!都是这些鼓励的话语,在我心里无限温暖,光想想就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幸福。当时真的就是感动,第一是感恩妈妈,是妈妈的好人品和工作中的好口碑,她对残疾人特别是对聋人朋友的“爱”,让她在大连市聋人中特别受拥戴,以至于妈妈走的那一天大连市的聋人朋友们自发组织起来去给母亲送行……所以这是妈妈给我留下的无价之宝;第二就是感恩大连的聋人伙伴们,妈妈对他们好,现在妈妈不在了,他们爱屋及乌,把爱给予了我,无论我打的手语如何,他们都是无限包容我、支持我,关爱我,因为他们知道,我是李秀珍的女儿。所以我特别感激,特别感恩!因为手语,我认识了残疾人群体、结识了很多残疾人朋友;因为手语,我爱上这个行业;因为手语,我走上这个岗位!
我妈妈在的时候,她特别希望我能够走上(手语翻译)这条路,因为大连残联的领导都知道妈妈的手语是非常好的,希望妈妈把手语事业传承到她女儿身上。妈妈当年是手把手地教,但当时的我是被动而学。后来,妈妈走了,这一切发生了变化,我开始使劲拼命地努力学习,我要给妈妈一个告慰,这也是我唯一能为妈妈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要把手语学好!
母亲无论是实践经验还是理论知识都特别丰富和全面,我家里有从六几年的《聋哑人通用手语草图》,到后来的《中国手语》,我印象中家里手语研究这方面的书籍和资料是特别多的。后期在我整理妈妈东西的时候,我还发现了好多的笔记,都是妈妈收集的当时全国各地手语打法的归拢总结以及手绘版本的手语图谱和挂图等。我当时练习打手语也是挺狠的,这里我要特别感谢我的两位大连聋人朋友尹平老师和滕玉涛老师(已故),他们和我妈妈是特别好的同事和朋友。当年一有时间,我就一手拿着书报,一手拿着《中国手语》,上他们的办公室,或者他们来我办公室,然后对照报纸等读物开始一个词一个词的进行手语打法练习。首先按照《中国手语》的规范打法进行,就是那厚厚的上下册来练习,然后滕玉涛叔叔(按辈分我应该是这样叫他的),他就教我聋人的习惯打法,就是自然手语。所以在我学的过程中,标准的、现在叫通用的,再加上聋人的自然手语一起学起来,每天看报纸练习打手语。下班回家之后,电视播放新闻联播的时候,我就会站在电视机的旁边跟着新闻播报练习打手语。我姨妈和姨夫就坐在沙发上,他们看着我打手语,不管他们是看懂还是看不懂,我就是这样练的,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好几年。
是机缘巧合或是冥冥之中,我来到了中国残疾人艺术团这个大家庭。用邰丽华团长的原话说,就是当时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缺少一个既会舞蹈又懂手语的老师,既能作为舞台上的舞蹈指挥,又是工作和生活中的陪伴者和管理者。
中国残疾人艺术团2002年到辽宁巡演,当时最后一站是大连。我作为大连残联的工作人员,为艺术团进行保障工作,负责接待他们,然后配合他们做好在大连巡演的各项手语翻译工作。艺术团到大连的时候应该是7月份,很热。在高速路口接到艺术团的演职人员后,我在专门乘坐聋人演员的车上为他们服务,并讲解沿途的大连风景。结果演员们因为旅途劳累,都在车上打着瞌睡。当时只有邰丽华看到我打手语的状态,那时我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衣服都黏在身上。我坐在发动机的那个大鼓包上,一直津津乐道用手语介绍着当下的风景。可能是我的这个举动打动了邰丽华,她把周围的打瞌睡的聋人伙伴们全都拍醒了,用她的话说:“我打手语的状态、规范、专业性和趣味性,一下子就抓住了他们的视觉和心,一下子就把他们给吸引起来了”,随即就开始在我的带领下欣赏沿路的风景,这也是我跟艺术团打的第一个交道。接下来在大连的巡演中,我就跟着他们一起工作、演出和参观。2003年,艺术团要去香港进行“励志抗非典,同心庆回归”的演出,就给大连市残联下了调函,把我借调到了北京。04年的时候,我作为特殊人才引进正式调入北京,从那时起我就和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结下了不解之缘,一直伴随着艺术团走到今天。
我调入中国残疾人特殊艺术指导中心(艺术团)之初,团内有演员70多位残疾演员,有盲聋肢残智障等不同残障类别。由于我在大连从事的是特殊教育工作的手语老师,艺术团当年正是需要一个像我这样即懂手语、又是特教老师,又是地方优秀的手语翻译、又了解残疾演员的心理,又会做思想工作、又会舞蹈、又未婚、无家庭负担,又可以和演员同吃同住同生活同排练同演出的这样一个管理人员。当年,我在现中国听力语言康复研究中心三楼即特艺中心三楼演员队宿舍与演员一起集体生活了7年之久。在这7年间,我是24小时全程与演员在吃住行生活在一起的,担负起管理、照料残疾演员们的生活起居和日常管理工作。演员们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带演员们上医院看病打针的、需要及时进行心理疏导的、要与家人联系和外界沟通交流等等一切,我都在第一时间出现,事无巨细,如影随形。
我以团为家,以残疾演员为亲人,与他们同吃、同住、同排练、同演出、同生活,关心他们的思想,指导他们的学习,带领他们训练、指挥他们演出,被演员称为“聋人的耳朵”、“知心姐姐”、“贴心妈妈”,是邰丽华团长的专职手语翻译,是工作中的好战友、好同事,一路相随,见证了艺术团的成长、发展和壮大。我用手语指挥残疾演员演出上千场,以优美准确的手语舞姿、良好的艺术修养、几近完美的舞台形象赢得了广大海内外观众的高度赞赏。我也跟随艺术团走遍了祖国的山山水水及港、澳、台地区,出访了60多个国家和地区。
由于长年与演员们共同生活、相濡以沫,以至于当年我们的老领导原中国残联刘小成主席(已故)让我搬离艺术团集体宿舍时,我还偷偷地哭了好几天。之所以让我搬离集体宿舍,是主席老人家一心为我着想,想让我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生活空间,让我去谈恋爱,因为当年我已经快40岁了,想让我尽快结婚成家。搬离之后,我一下找不到自己生活的重心了,我一下子迷茫了,因为这十多年来,我一直是以团为家,在艺术团这个大家庭中与演员一起生活,突然让我离开,曾一度认为自己是被“抛弃”了,我难受了很久。
从大连残联到中国残疾人艺术团,从国内到国外,作为邰丽华团长的专职手翻多次参加全国政协会议,接受新闻媒体采访,所经历过的翻译场合更加丰富和多样,同样面临的挑战和要求也是蛮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