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人案的起因是一个叫牛二的无赖。
那天也是因为中医院要修大门,不需要看停车场的许燕和老苏,难得在家睡个懒觉。
中午时,牛二晃了过来,看到两人门也没关,就大剌剌进去了。
他进去以后看到床头柜上有个冰壶,忍不住就拿起来想溜几口。
事实上,老苏还带着许燕时不时地碰一下冰,因为不是严重成瘾,加上两人不惹事,也就没有被我们发现。
“女人,我搞一下你不介意吧。”牛二拿着冰壶嬉皮笑脸。
“你他妈要叫嫂子!”老苏生气了,要是放在以前,自己的女人被调戏,老苏早就动手了。
“嘿,她难道不是女人么......”
牛二那泼皮劲一上来可不管对方是谁,他估计也忘了,老苏当年可是掐着把五连发,当街*人的恶棍。
怒火是被彻底撩起来了。
老苏翻下床,直接窜到茶几前,抽出一把水果刀给牛二捅了个透心凉。
牛二捂住伤口,跌跌撞撞地冲出大门,一边喊着*人了一边往中医院跑。
其实牛二当时往派出所跑还近点,但是估计他也是想着自己也干过不少讹所里的恶行,没人待见他,还是跑去医院安全点。
于是大家都看到一幕奇景,鞋都没穿的老苏,对着牛二追着捅了8刀。
最终是牛二冲进了医院急诊室,没撑三分钟就死了。
老苏把刀一扔,钻进一个巷子消失了踪影。许燕穿好衣服追上来的时候已经全部都结束了,老苏开着那辆辛苦攒下的日系车,到家门前,说了一句“我带你走。”
然后许燕就被拉上了车。
后来老苏的判决是死刑,当街*人而且出狱还不满五年,从重判的。
许燕也和以往一样,她向我们请求申请了第三次强制戒毒。这么个简单的治安案件,自然是给我办了,等手续已经差不多的时候,许燕在询问室问我要了一根烟。
看守所外边,依然有人流传她的风言风语。
她还是老样子,端正地并着腿,手放在大腿上,将戒毒文书叠好放进包里。只是干笑着跟我这张脸长在她的身上,真不是什么好事。
那天,她抽着烟,缓缓地告诉我:“弟弟,真不是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我为了安慰她,只能提起那个远房表哥刘忠。我说想想刘忠吧,他改判了死缓,大家还有见面的机会。
许燕的回应是笑了笑,没搭话。
许燕在2018年结束强戒。
只是这一次被我们撞上了吸毒,还准备跳窗逃走。我们没有上铐,而是让她自己来报到。
那天,我和张所长来到了精神病院抓毒,正好撞上了跳窗逃跑的她。
其实就在前几天,张所长还给她介绍了一个纺织厂女工的活,她去了没两天就不干了。我们一过去,厂里的人语气轻佻,说容不下许燕这尊大佛。
张所长一度恨铁不成钢,可是仔细想想,真不知道是许燕不愿意干活,还是又被欺负了。
等了一会儿,许燕真的就自己来了,她还是像前几年一样,在办案区大门口等着我们,微笑着准备去强制戒毒。只不过临走前,她说想去看看自己出生的那家医院。
康复街的产科医院废弃之后,这里的房檐变成了一片燕子窝。
黑黑的燕子衔泥筑巢,一年又一年地飞回来,但是总有几窝燕巢再无鸟儿飞来,巢的主人有可能被康复街遍地的流浪猫叼走,也有可能第二年回来了,却看到被聒噪的麻雀把窝占了。
我们同意了许燕去看看的请求。
于是她就杵在人群里,看着产科医院的搬迁,挖机的斗子正将一排排的空燕子窝铲翻。
周围都是一群睡衣的中年妇女,和叼着烟的男人,看着她,又不敢靠近她。
“这次我要像个燕子一样,飞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看着挖机正在铲平老产科医院的断墙,许燕直着眼睛,好像是说给我听的。
从那之后,哪怕她戒毒期满了,也没来所里报到,也没回到康复街。她或许还活着,或许已经死了,这不奇怪,在康复街我帮太多吸毒而死的人收过尸体了。
至今我已经四年没有见到她。
如果以后偶然见到,我大概只会对她说,如果你还活着的话,再也别回来了。
康复街上的吸毒者有很多,我们之前记录过一个爱吃溜溜梅的女线人。前段时间死了,还是蒋述的同事们去收的尸。
如果有天许燕也死了,她在别人心里的名字,大概还是那些龌龊的词。
许燕这一生为别人付出的,远远多于她所得到的。
她好像活成了一块墓碑,记载了好多人的生平,她自己却没有名字。
而蒋述记录这篇故事后,至少有人会知道,她不叫美女蛇,不叫狐媚子,不叫扫把星。
她不止是一个好看的女人,也是一个勇敢的女人,只是她的勇敢用错了地方。也正因如此,她从没辜负过任何生命里的男人,该给的她都给了。
如果有下辈子,你一定要当一只自由自在的燕子。
(文中部分人物系化名)
编辑:小旋风 二饼
插图:张大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