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著名气功大师、特异功能大师张宝胜于昨日凌晨心脏病突发挂了,享年58岁。从此,“烟灰缸变进别人肚子里”绝学失传,“以鼻认字”灭迹江湖,“复原嚼碎名片”神功永不复现矣!多好的人呐,可惜死晚了......
本砖家浮想联翩,夜不能寐,遥望北天,欣然“复制”。下面这篇是大约十年前写的,那还是“博客盛行的年代”。除新加的图片外,没有改动,纯复制。子不语怪力乱神,愿我中华大地永不再有当年愚昧和疯狂。
这事儿说来话长,回忆起来也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图为1993年底北京妙峰山高级气功强化培训班上,每个学员头上都盖一口“信息锅”
话说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正是“改革春风吹满地,中国人民真争气”之时。不过,满地的不光是“春风”,还有“妖氛”。各类气功组织如雨后狗尿苔一般层出不穷,以至于神州遍地是大师,各种“功法”争奇斗艳,很多人也都跟着了魔。据说气功乃是我中华文化一朵奇葩,是古老东方科学的一颗明珠。采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说的神乎其神玄而又玄,但又都言之凿凿,简直就跟真的一样不可置疑。一个司马南算哪根葱呢,连著名科学家、优秀共产党员钱学森都差点失心疯了,况一般老百姓乎?
从左至右:齐秦、张宝胜、苏红和成方圆
有位气功兼特异功能大师张宝胜,传说帮助航天部预测过火箭或者卫星轨道,还得到有关领导的高度评价以及重奖。要我说,这帮家伙想象力还是保守了,您干吗还预测啊?干脆发功把卫星送上外太空得了!以后我军都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大家都来把气功练练好就齐活儿了。听说美帝国主义还亡我之心不死?小日本还死不认帐对我东海虎视眈眈?咱们来个集体发功意念致动或者移物,管教他们的军队或者自卫队集体半身不遂心肌梗塞,劲儿使大点儿就是一堆植物人。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好了,闲语碎言不要讲,表一表咱辽东好汉J二郎。这位J兄,在家果真行二,不是瞎说的。J同学在我们中间年龄最长,加上老实持重待人热情,大家都跟他关系比较融洽,亲切地称呼他为“老大”。老大除了学习成绩一般化以外,各方面表现都不错,可惜到底世界观没彻底改造好,后来基本上就算坠入魔道了。
鹤翔庄创始人赵金香,2009年挂了
记不清从啥时候开始了,学校里吹来一股邪风,叫做“鹤翔桩”气功。“鹤翔”二字倒很有几分诗意,不知何故兮偏要缀上一个木头桩子的“桩”(解释一下,它们叫“鹤翔庄”,非桩也,当时我记错了)。我为其释义为:“有鹤来翔,碰上树桩”。 甭管怎么说吧,反正一时之间风靡全校,从大校教授到澡堂子搓澡工,以及大批学员,随之者众。这种趋之若骛的景象也证明了人学好不容易学坏可快着呢。老大也不甘寂寞,积极地投入到了这一逆流之中。并且他非常认真,日夜勤修苦练,师傅的“哼哼教导”一律奉为圭臬,不敢有丝毫违背,大有不修成大罗金仙誓不罢休之势。但大罗金仙是没修成,最后成“半仙儿”了。
他们“鹤门”可能与其他门派有所不同,比较强调所谓的“自发功”。这在有些“功种”里面,轻则算“出偏”,重了就是“走火入魔”。然则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儿,人家就是好这口儿。什么叫做“自发功”呢?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一旦发起功来,就由着自己的性子(按其术语应该是“意念”)胡来,可能也就是赵大忽悠在春节晚会上说的那句经典词儿:“放松!别控制!”其表现简直就是典型的精神分裂或者躁狂症,可能是由于自我催眠或者强烈的心理暗示导致大脑乱了套。
自发功大体上就是这个德行,群傻乱舞
刚开始老大能够“自发功”之初,其本人欣喜异常,以为自己功力大进。兄弟们也都颇为好奇,一旦老大“自发”了,都在边上围着看。有分教:“昔有老大乃J氏,一玩自发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跟看耍猴也差不多。但一来二去,随着老大“功力”的持续增长,大家逐渐对其“自发功”闻风丧胆,惟恐避之不及,关键是越看越不是味儿,超过了一般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自发”开始之后,其眼神、笑容都极为诡异,确实跟精神病患者很类似,我一点儿也没冤枉他。时而胡言乱语念念有词,时而闭目合十静坐冥想,但跟佛家打坐念经绝不类似。有时侯是双手作火焰飞腾之状,象极了金庸笔下的明教教徒。间或突然大喝几声,但谁听不清他在喊什么。
您说这还不吓人?确实这还不够吓人。后来,他就开始手舞足蹈了,其动作也非常骇人,嘴角偶有白沫,恰如抽疯犯癫一般。并且始终收发不能自如,想停下来都难。有一回在宿舍,大家正凑一块玩扑克呢,老大又发功了。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喋喋不休。我跟他关系最近,也不怎么怕,一时忍不住跟他对了几句话,对其“功法”质疑了一下。结果老大恼羞成怒,情绪极为激动,但绝不是正常情况下的激动。这其中的细微差别我没法描述,反正是透着一股神神道道的疯劲儿。最后老大高声喝斥我,并对我发出了死亡威胁,说话间小板凳都抄起来了。这下可真把我们几个吓坏了,我赶紧道歉,好汉不吃眼前亏啊。兄弟们也连忙劝解,好说歹说老大平静下来了。后来我问老大,那天你要*我你知不知道?老大面有愧色,说我心里知道,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但就是控制不住。这离疯子不远了吧?
这都是白天的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也能将就。到了晚上则更加恐怖。老大一般不去上晚自习,基本是留下来练功,等我们自习回来,往往式子还没收。他不开灯,喜欢黑灯瞎火地练。要么躺在床上手脚不规则地乱动,要么干脆卷一凉席到小树林里面“接地气”,据说吓跑了无数对情侣了。要是有人在锻炼身体,您保证不会觉得太害怕,大体上能看出来这人是正常的。但老大的自发功不同,还是刚才那句话,透着疯劲儿。您要是碰见一人跟没头苍蝇一样原地急速转圈,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叨叨,恐怕您也得绕着道儿走。谁敢跟疯子对垒啊?*了人都不用偿命的。
有一次超级糁人,让我给三生有幸地赶上了。晚自习我回来拿东西,屋里照例没开灯,但其时月光如水,基本能看清。我瞥了一眼老大,他老人家正在那儿打坐入定,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但也没怎么在意。毕竟都是兄弟,都是铁子,能怎么样呢?我刚要离开时,悔不该又瞧了他一眼。只见他突然暴起,双手前伸,两腿绷直,一跳一跳地向我逼来。我的妈呀,这不是传说中的僵尸么?借着月光,看见老大脸上还是那副诡异的招牌式笑容,双目似闭未闭。我简直元神出壳,扭头就跑啊,慌不择路还撞门框上了。怎一个惨字了得!后来我还是质问他了,那天晚上到底想作甚?是不是故意跟我开玩笑?他还是一脸愧色,说什么都知道,也不是开玩笑,就是控制不住,也不知道想要干什么。好么,比间歇性精神病还是强一点,最起码还记得发生了什么。
老大还算是症状比较轻的,毕业的时候最起码表面上还是一正常人,可怜的是另外一同学L。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活活地给练气功练疯了,是真疯不是“自发功”。最后一次我去看他,他劈头就问我是不是“汉钟离”,估计是把自己当太上老君了。他的故事更离奇,也更沉重,不说了,着实难受。还有别班的一哥们,坚持练了两年之后突然离校出走,不知所终。听那边的同学说,直到前年他父母仍在武汉的大街小巷转悠,渴望奇迹出现能找到儿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情何以堪?十几年过去了,老头老太太恐怕也都已经疯了吧。
需要指出的是,我绝没有将其患病全部归咎于练气功的意图,这不客观,毕竟大多数人看起来还是正常的。但恐怕练气功还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最起码是个重要的诱因。L同学送到精神病院后,大夫也如是说。
大概有人会说,徒弟不肖怪不得师傅,更怪不得其“功法”。但我看过他们的内部杂志《神州气功》,满嘴放炮通篇跑航天飞机,就是一添加了新兴科技名词的现代版《聊斋志异》。他们的祖师爷赵某某,也是被塑造成一法力无边的落地神仙,比轮子教宗不差毫分。什么千里遥感啦,什么呼风唤雨啦,什么跟蛇妖斗法啦,什么接见外星来客啦,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我记得清清楚楚,在赵教主一篇“法旨”当中,对招摇撞骗的“宇宙功”创始人张香玉巫婆不但引为“同志”,而且将其被依法查处视为“气功事业的重大损失”。读这种书,毫不客气地说,是对人类理性的污辱。
补充:我们看《聊斋志异》的时候,心里知道它是假的,自然是不会受什么太大影响,顶多也就是不敢走夜路。但假如有人脑子抽风把它当真事看,也不见得不出问题。纪晓岚一辈子痛恨蒲松龄,还写了一本《阅微草堂笔记》欲与之抗衡,因为他有一个儿子就是看《聊斋》看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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