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五千年:来自四邻八坊、涵盖上下五千年的奇谈史趣及文化话题
在数千年前的简牍时代,一篇数百字的文章以竹简等形式垒叠起来后,很容易就有了”等身“高度。这是否就意味着,古人们达到“著作等身”就是轻而易举之事呢?
就字面理解来看,这确实容易让人产生如此联想,不过“著作等身”却并非这么来的,它的最初成因与含义跟今日也大不一样。实际上,“著作等身”本是”著作丰富“的夸张式形容,对古人来说,这也是可望不可及的一种高度;不过,随着书籍用语及装帧方式的变迁,今天的我们要实现“著作等身”就容易得多了,如此说来,难道”惜字如金“的千载传统也要因此成为历史了么?
在简牍形式下,“等身”高度的书简承载不了太多文字
”惜字如金“是不轻易动笔之意,在词藻组织的文学意义之外、也有着古代文字记录载体的现实限制。今天,人人都能随意在电脑上打出洋洋洒洒的“数十万字巨著”,从这角度上再看“著作等身”,这当中的历史演变就确实要理一理了,因为这已涉及到文字的价值走向问题,值得所有文字工作者去思考。
“著作等身”原是一种可望不可及的夸张式赞誉《宋史·贾黄中传》载:“黄中幼聪悟,方五岁,玭每旦令正立,展书卷比之,谓之等身书,课其诵读”,这就是“著作等身”的出处。由此可见,“等身书”原来指的是所读书卷的长度、而非著作垒叠的高度。由所读到所著,其演变过程已无可考,但这正是古人以“等身书”为博览及博著要求的一种朴素愿望。
在以书卷为主要文字载体的时期,读“等身书”不难、著“等身书”也不难,毕竟当中的文字篇幅不是很大。当代学者们认为,也许是为了拔高“等身书”的门槛,于是它就开始朝着“垒叠”方向演变,垒叠出的“等身”跟书卷展开的“等身”相比,那可是有着天渊之别的!试想一下,展开一米多的书卷充其量还是一卷,将书卷折叠、垒叠成一米多高度的话,当中得有多少卷?
如此展开的一卷书同样承载不了太多文字内容
如此一来,无论是读书还是著书,“等身书”都成了读书人高山仰止的一个目标。在以诗词歌赋为主的古代,要真正实现这样的“著作等身”根本就不可能;但用于形容一个人的博览和博著,这样的赞誉还是很到位、很有份量的!
贾黄中在宋朝初年时曾充任翰林学士、又主管过两年科举及吏部官员的选拔,其所作所为都甚为公正恰当,他也因此获得了宋太宗的赏识。在以文立国的宋代,贾黄中无疑成了士大夫的表率人物,故而人们赞颂他“幼读等身书、为官端谨且无私“,“著作等身”正是自宋代开始成了士人们的美谈。
既是美谈,存在适当的夸张描述很正常,久而久之,它就成了一种可望不可及的夸张式赞誉。
因为这样的可望不可及,古人当中是不存在“著作等身”实例的。我们所熟悉的“著作等身”者如老舍、梁启超等人都是近代学者,那是因为,在他们所处的时代当中,“著作等身”已具备了成为现实的可能,这也是历史演变的一种结果。
当曹禺评价老舍说:“会上陈列了他多年来的全部著作,那时他已是著作等身了。”此说就绝非夸张、而是老舍实实在在的文坛耕耘成果。
通过观察古籍实样,大家可感受一下“著作等身”是多么困难
古代书籍的语言及装帧方式演变,也推动着”等身“概念的演变老舍全部作品的累计字数达800万左右,这正是他能够“著作等身”的前提基础。以近代常见的线装书为载体,800万字书册垒叠起的高度是绝对可以“等身”的。
不过,之所以说老舍的“等身”概念与古代有别,当中最大的因素正是书籍用语及装帧方式的变迁。老子著出了四五千字的《道德经》,若以简牍为载体的话,这个份量也许就是高于成人的“一车”;若以书卷为载体的话,就成了半人高的“一摞”;若在线装书上的话,就只有一册。可是,我们能以此来否定老子《道德经》的巨大意义么?
载体的不同,”等身“的概念也有不同。实际上,在文学家眼里,“著作等身”非特指著作数量上的”等身“,作品的学术价值也是巨大的衡量要素。《道德经》正是跨越如此界限的一种存在: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无论其自身载体是否能够“等身”,但它的学术价值却一直是真正的高山仰止、若仅以“著作等身”来形容老子,这还是过于片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