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诗文本来就是个人的心灵活动,千差万别,无典可循。由于文化水平、艺术修养、生活经历、个人背景、兴趣爱好、读书时的心境,以及年龄等诸多差异,同一篇诗文读起来各有各的疑难、各有各的领悟、各有各的联想、各有各的偏爱。有时,甚至连字面上的意思也各有各的解释。杜甫的《羌村三首》(其二)有这样两句:“娇儿不离膝,畏我复却去。”对此,向来有两种解释。一说,娇儿“防我还家复去家”。一说,娇儿乍一见我,偎在我膝边,但有些生疏,又走开了。这两种解释都讲得通。
至于诗文中寓意深切动人的警策之句,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了。古人说:“诗无达诂”,是很有道理的。金人元好问作诗评论说:“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论诗绝句》)为什么“无人作郑笺”?因为古人诗中所吟咏的一景一物,不专指那景那物,往往有所寄托,有所影射。读者于此便产生种种联想,所谓言有尽而意无穷,没有人说得明白。
我们欣赏诗词歌赋,可以根据自己的会意,自由地发挥自己的想象,陶醉于诗的某种意境和情调之中,不必过于拘泥别人的注释和点评。当然也不可生拉硬扯,无中生有。如唐王建的一首五绝:“三日下厨房,洗手作羹汤。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新嫁娘词》)这本是一首描绘生活情景的小诗,写出新嫁娘的细心、周到、通情达理,一心想做一个孝顺的媳妇,表现出新嫁娘细腻的心理活动。有人则将此诗比喻新上任的官吏要像新嫁娘一样小心谨慎,曲意事人,以逢迎上司。这就不免俗气了。
不仅“诗无达诂”,人们对其他文学体裁的欣赏也绝不可能是一个模式,即使同一人,此一时与彼一时也不尽相同。多少年来,人们对一部《红楼梦》议论纷纷,或褒或贬,有人偏爱林黛玉,有人偏爱薛宝钗。研究者更是争论得面红耳赤,莫衷一是,后来还形成了“红学”。写到这里,我联想起英国的一句熟语:You read your Shakespeare. I read my Shakespeare.(我读我的莎士比亚。你读你的莎士比亚。)也是这个意思。看来,对文学作品的欣赏中外同此一理,正是“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