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一
熟悉我小时候的亲朋好友们,对我的印象肯定是精瘦。小脸,长头发遮住前额,细胳膊细腿,手不大,身长,脚大。至于其他典型特征,就是小眼睛,一眯就没了,羞涩地笑,比女孩儿还女。
我的瘦,与时代有关,社会主义的六七十年代,摆脱了饥饿,勉强吃饱,同时也与农村有关,简单食物来源,主要是父母春播秋收的劳动成果。
有谷子碾成的小米,或粥或饭,粒粒分明,黄黄的,饱含大地之香。那些集合无数颗粒的小米饭,一次又一次填饱了我空虚的胃。
把麦粒加工成白面,头一遍最有麦香,不管烙饼或者擀面条,很筋道的,第五遍其实是麸子皮,粗粝,可以掺一点好面蒸黑馒头。如果面食再加馅,例如饺子、肉饼啥的,那当然更带劲儿了。
现在普遍种植覆膜玉米,产量大,有糯甜的,但我不愿意啃,玉米或者高粱碴子,曾经是三年高中时期早餐,唯有铁锅炖,边沿贴玉米饼子,硬硬的深色嘎巴,有嚼头,沾染肉汤气,任谁都喜欢吃的。
旱地种植莜麦,至屉蒸食,历经三生三熟的过程,就外形而言,有条条、鱼鱼、筒筒之分。最简单的俗称瓦垄子,揪剂子在盖笠或案板上,一个一个地,捻成猫耳朵形状,炝锅汤煮了,除了干力气活儿的人,呼噜噜一碗下肚,必定是能吃饱了。
还有,如逢大旱之年,山坡地补种了荞麦,磨成面,压饸饹,配卤子,同样的量,比面条还扛饿。荞面加水、葱花、五香粉,调成稀糊糊,舀一勺转圈洒在铁鏊子上,熟透铲下来,就是烙糕,而刮压变硬,则是煎饼了。
与小米相似的黄米,颗粒略大,熬稠粥,很黏很黏的,磨成粉,温水和面发酵一宿,微酸,可烙饼子,外面略糊,油汪汪的,也可撒年糕、蒸粘豆包,纯纯的黄色,如同颜料刻意染过。腊月时节,存储很多冻起来,想吃,相当于再蒸似的熥透了,不改出锅味道,感觉我家乡之外的,好像都不正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