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家具研究界泰斗王世襄在《明式家具研究》和《明式家具珍赏》两书中都收录了一件榉木矮南官帽椅(图1)。该椅子现在收藏在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
图1 原款矮南官帽椅标准图
中国传统家具中搭脑和扶手都不出头的椅子被称为南官帽椅。该矮南官帽椅尺寸座面71×58厘米、座高31.5厘米、通高77厘米。一般正常的南官帽椅座高为45~50公分之间,而这个椅子坐高为31.5公分,比正常高度低了15公分以上。椅子基本采用了南官帽椅的常规做法:四腿圆材,下部外圆内方,搭脑向后有圆弧,靠背板雕花,鹅脖另安,不与前腿贯通,有联帮棍,椅盘以下四面券口牙子,边缘起灯草线,管脚枨步步高制式。坐面保留原来软屉。
这款矮南官帽椅在笔者目前所接触到的椅子中也算是一个孤品,在王世襄《明式家具研究》中另外也仅仅提到一例矮圈椅。因为少见,所以特立独行。正常的椅子如果裁短椅腿做成低矮的造型,会显得有些头重脚轻。这款椅子本身坐面尺寸很大,客观地减少了头重脚轻的观感。
曾经有人说这个椅子可能是正常的南官帽椅改制而成,但仔细观察椅子各个部件的细节就会发现,这其实本来就是一个原制矮南官帽椅,不存在改制之说。这件椅子在上个世纪40年代曾有美国家具商多次请人用黄花梨仿制但不得其味。
我们基于此椅原款图基础上,分别将椅腿下部和椅背加高(图2),同时在将正面券口牙子的上牙板加高,如此模拟的效果图整体看起来了显然比原椅更加匀称自然。原款券口牙子的上牙板较矮,正是为了与矮椅造型呼应,从这点上基本上可以判定,该椅应为原制,而非高椅改制。
图2 做了模拟加高处理的椅子效果图
椅子的用途一直是个谜。椅子配上座垫,高度跟现在的沙发很接近,很适合现代人使用。不过在明式家具盛行的年代,桌案一般都比较高,所以很少配以这么矮的椅子。对于它的用途,考虑到它的坐面特别大,达到了71×58公分,不适合倚坐,大家一般认为它是供参禅者趺坐。贴合在很多古代的画作中可以看到类似的在椅子上趺坐的形象。隋唐及以前的禅椅,常见四出头造型,或者扶手与搭脑同一高度,即离椅面约25-30cm高度。南官帽椅造型的禅椅比较少,偶尔在《鲁班经匠家镜》的页十八中可以看见一例(图3)。
图3《鲁班经匠家镜》中的南官帽禅椅
一件卓越的古典家具,一定是制作者在各个细节都做了多方揣测和考量。通观这件椅子的细节打造,可以充分感受到这点。我们从下面几点来分别叙述。
一、靠背板正面中部的浮雕图像是这个椅子的一个重要的亮点,首先图案的开光窗用了方形,其上面左右两角内陷小委角,整体像令牌造型(图4、5)。椅子背板雕花一般用圆形,不过用在此椅子上,在气势上可能不能呼应整体的韵味。方形开光在传统建筑中常用,尤其在格子门和屏风上应用较多,常见四角做成委角,但是在家具中很少使用。
浮雕采用了夔凤纹的图案,这种图案在明清家具中使用得非常少见。明清家具中使用比较多的类似动物纹饰有龙凤纹、麒麟纹配以卷云纹等,但是这些纹饰一般偏于曲线转接,趋于生活化,动物形象也一般比较生动;而使用方形转接的夔纹则比较少。夔纹显得形象比较刚劲敦朴,在春秋战国乃至西汉时期用得比较多,所以在南官帽椅中使用夔纹就显出一种摹古的感觉。夔凤纹是女性化的花纹,结合前面的禅椅用途推论,我们可以想象一位身着华丽的尊贵老妇盘腿于椅上,冥思打坐的意境。
特别提一下,原器靠背板的雕刻是在整板铲地开光基础上雕刻,也彰显工匠对制作本椅的用心和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