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如果你从中发现了过去生活的影子,或是窥见不曾经历过的生活的影子,那——让我们感谢生活。
多少隐秘的往事,藏在无语的物中。
辣辣、芦爬、驴奶头、粮食口袋和其他
回家扫墓,踏在一方草地上,低头仔细一看,一大片辣辣。啊,辣辣,勾起了我童年的回忆。
我的童年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年代,却也是缺衣少食的年代。春天总是令人期盼的,但小时候盼望春天,还有着特别的意义——有多少可吃的植物和果实会在春天和春天之后成熟啊。
最早的是芦爬,残雪还未融尽,上山挖草根(晒干做柴禾之用)时,看到芦爬的端倪,顺着露在地面的一点残叶挖下去,再挖下去,红红的、或粗或细的芦爬根便露了出来,随便拽出一颗,放在手里捋一下上面的土,然后伸进嘴里嚼一下,再嚼一下,甜丝丝的感觉便在嘴里弥漫开来。收集所有挖到的芦爬,拿回家和家人分享,觉得自己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最多的、最易得到的还是辣辣,一到春天,很多空地上便一大片一大片的。可惜挖出来,根常是很细很细,如果偶然挖到根粗一点的,便会欣喜,用衣襟捋一下上面的土,放到嘴里嚼,略微带一点辣味的肉肉的感觉。细的?数根甚至数十根一下子都放进嘴里,那是充实的饱腹的感觉啊。
驴奶头的生长令人期盼,这是山上一种并不多见的小野果,真的驴奶头是啥滋味,我便是到现在也不知道,野果为啥叫这么个名儿,我想是因为其形似吧。先是看到路边田埂上一颗小树(说是树,其实是一棵草)开着白色的小花,数天以后,花谢了,枝头长出了一颗米粒般大小的绿果。这以后,天天盼着它长大,终于等到它长到蚕豆般大小,再也不犹豫地摘下它,放在手心里捧着,捧着,捧着,然后轻轻地放到嘴里咬一下,咂一下,回味着香甜地、充实的感觉;把剩下的一半丢进嘴里,又一次咀嚼,品味……
夏季到来,会在远离路的地方发现成熟的如大拇指头大小的驴奶头果。我因为常给家养的牲口铲草,熟悉其生长的环境,有时能摘到不少。记得有那么几次,我把采摘的驴奶头果收集起来,装在早就准备好的小袋,回家和家人分享。父母很是惊奇,因为这种野果偶然摘一两个还行,但一下子摘到这么多且不舍得吃掉,大概只有我能做到吧。
秋天摘到的驴奶头果大多老化了,不能吃了。尽管如此,仍然把它放到嘴里咬一下,咂一下还存留的香味,再取出来,发现小果里密密地排着羽箭一般的种子,我把它们抛到风中,来年春天会在山野见到更多的驴奶头小树。
见过我们家乡的装粮食的口袋吗?那是用麻绳织成的细长的口袋,一口袋能装百来十斤小麦,我青春年少时扛着它健步如飞。粮食口袋这种小野果也是取其形似。等到它成熟,摘下用大拇指指甲分开,便有如小米粒般大小的一排嫩嫩的种子,把它们全部从“口袋”里搬出来,丢到嘴里,能咂到嫩的味儿,却没有驴奶头那么多的回味。
摘到梭楞杆的机会不多。说是梭楞杆,其实形状更像梭子,大小和成熟的驴奶头差不多,但风味比驴奶头差一些。
浪漫的蒲公英种子我小时候多半并没有在意,因为我们着意的是它的花茎,在嫩时(就是蒲公英没有变伞时)可以食用,它有一股甜丝丝的滋味。
…………
啊,故乡的山野,自父亲故去,我已有多年未流连于你了。什么时候能够再一次回到你的怀抱,采摘你的山果呢?
——2011年4月初写,2015年3月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