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春秋》是战国末年(公元前“239”年前后)秦国丞相吕不韦组织属下门客们集体编撰的杂家著作,又名《吕览》。此书共分为十二纪、八览、六论,共十二卷,一百十六篇,二十余万字。在公元前239年成,当时正是秦国统一六国前夜。
任地
原文:
四曰:后稷曰:子能以窐为突乎?子能藏其恶而揖之以陰乎?子能使吾士靖而甽浴士乎?子能使保湿安地而处乎?子能使雚夷毋婬乎?子能使子之野尽为泠风乎?子能使藁数节而茎坚乎?子能使穗大而坚均乎?子能使粟圜而薄糠乎?子能使米多沃而食之强乎?无之若何?凡耕之大方:力者欲柔,柔者欲力;息者欲劳,劳者欲息;棘者欲肥,肥者欲棘;急者欲缓,缓者欲急;湿者欲燥,燥者欲湿。上田弃亩,下田弃甽。五耕五耨,必审以尽。其深殖之度,陰土必得。大草不生,又无螟蜮。今兹美禾,来兹美麦。是以六尺之耜,所以成亩也;其博八寸,所以成甽也;耨柄尺,此其度也;其耨六寸,所以间稼也。地可使肥,又可使棘。人肥必以泽,使苗坚而地隙;人耨必以旱,使地肥而土缓。草諯大月。冬至后五旬七日,菖始生。菖者,百草之先生者也。於是始耕。孟夏之昔,*三叶而获大麦。日至,苦菜死而资生,而树麻与菽。此告民地宝尽死。凡草生藏,日中出,犭希首生而麦无叶,而从事於蓄藏。此告民究也。五时见生而树生,见死而获死。天下时,地生财,不与民谋。有年瘗土,无年瘗土。无失民时,无使之治下。知贫富利器,皆时至而作,渴时而止。是以老弱之力可尽起,其用日半,其功可使倍。不知事者,时未至而逆之,时既往而慕之,当时而薄之,使其民而郄之。民既郄,乃以良时慕,此从事之下也。操事则苦。不知高下,民乃逾处。种稑禾不为稑,种重禾不为重,是以粟少而失功。
译文:
后稷说:“你能把洼地改造成高地吗?你能把劣土除掉而代之以湿润的土吗?你能使土地状况合宜并用垄沟排水吗?你能使籽种播得深浅适度并在土里保持湿润吗?你能使田里的杂草不滋长蔓延吗?你能使你的田地吹遍和风吗?你能使谷物节多而茎秆坚挺吗?你能使庄稼穗大而且坚实均匀吗?你能使籽粒饱满麸皮又薄吗?你能使谷米油性大吃着有咬劲吗?
这些应该怎样做到呢?
耕作的大原则是:刚硬的土地要使它柔和些,柔和的土地要使它刚硬些,休闲的土地要频种,频种的土地要休耕,贫瘠的土地要使它肥沃,过肥的土地耍使它贫瘠些,坚实的土地要使它疏松些,疏松的土地要使它坚实些,过湿的土地要使它干燥些,干燥的土地要使它湿润些。高处的田地,不要把庄稼种在田垄上,低洼的田地,不要把庄稼种在垄构里。播种之前耕五次,播种之后锄五次,一定要做得仔细彻底。耕种的深度,以见到湿土为准。这样,田垦就不生杂草,又没有各种害虫。今年种谷子,就收好谷子,明年种麦子,就收好麦子。
耜的长度六尺,是为了用来测定田垄的宽窄,它的刃宽八寸,是为了用来挖出标准的垄沟。锄的柄长一尺,这是作物行距的标准;它的刃宽六寸,这是为了便于间苗。土地,可以使它肥沃,也可以使它贫瘠。耕地一定要趁混润,这样可使土中有空隙,苗根扎得牢固;锄地一定要在旱时,这样可使地表疏松,保持土壤肥力。
草类到十月就要枯萎。冬至以看五十七天,菖蒲开始萌生。菖蒲是百草中最先萌生的。这时开始耕地。四月下旬,荠、葶苈、菥萁枯死,这时就要收获大麦。夏至,苦菜枯死,蒺藜长出,这时就要种植麻和小豆。这是告诉人们种地的宝贵时节已到尽头。秋分,猾首生出,谷子黄熟,这时就要进行收打蓄藏。这是告诉人们一年的农事已毕。百草的生死可作农事活动的依据。一年四季,见到某种草类出生,就要种植应在选时萌生的作物,见到某种草类桔死,就要收获正当这时成熟的作物。
上天降四时,土地生财富,这是自然之道,不同下民商量的。丰收要祭祀土神,欠收也要祭祀土神。不要使百姓丧失农时,不要使他们做蠢事。要使民众懂得致富之道,做到时令一到就行动,时令结束就停止。这样连老弱的力量都可以完垒调动起来,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不懂农事的人,农时未到就提前行动,农时已过思念不已,而正当农时却丝毫不在意,役使百姓而延误农时。已经把百姓的农时延误了,事后却又因此对大好时光思念不已。这是管理农事最愚笨的方法。这样就会把事情办坏。不知怎样做是高明,怎样做是愚笨,百姓就会苟且偷安。种早庄稼不象个早庄稼,种晚庄稼不象个小庄稼,因而收的粮食甚少,没有什么成效。
辩土
原文:
五曰:凡耕之道,必始於垆,为其寡泽而后枯。必厚其靹,为其唯厚而及。饱者{纴}之,坚者耕之,泽其靹而后之。上田则被其处,下田则尽其污。无与三盗任地。夫四序参发,大甽小亩,为青鱼胠,苗若直猎,地窃之也。既种而无行,耕而不长,则苗相窃也。弗除则芜,除之则虚,则草窃之也。故去此三盗者,而后粟可多也。所谓今之耕也营而无获者,其蚤者先时,晚者不及时,寒暑不节,稼乃多菑。实其为亩也,高而危则泽夺,陂则埒,见风则亻厥,高培则拔,寒则雕,热则脩,一时而五六死,故不能为来。不俱生而俱死,虚稼先死,众盗乃窃,望之似有馀,就之则虚。农夫知其田之易也,不知其稼之疏而不适也;知其田之际也,不知其稼居地之虚也。不除则芜,除之则虚,此事之伤也。故亩欲广以平,甽欲小以深,下得陰,上得陽,然后咸生。稼欲生於尘而殖於坚者。慎其种,勿使数,亦无使疏。於其施土,无使不足,亦无使有馀。熟有耰也,必务其培,其耰也植,植者其生也必先。其施土也均,均者其生也必坚。是以亩广以平则不丧本。茎生於地者,五分之以地。茎生有行,故速长;弱不相害;故速大。横行必得,纵行必术。正其行,通其风,夬心中央,帅为泠风。苗,其弱也欲孤,其长也欲相与居,其熟也欲相扶。是故三以为族,乃多粟。凡乐之患,不俱生而俱死。是以先生者美米,后生者为秕。是故其耨也,长其兄而去其弟。树肥无使扶疏,树墝不欲专生而族居。肥而扶疏则多秕,墝而专居则多死。不知稼者,其耨也,去其兄而养其弟,不收其粟而收其秕。上下不安,则禾多死。厚土则孽不通,薄土则蕃轓而不发。垆埴冥色,刚土柔种,免耕*匿,使农事得。
译文:
耕地的原则是:一定要从垆土开始,因为这种土水分少,干土层厚。一定要把柔润的地放到后面耕,因为这种土即使拖延一下也还来得及耕。水分饱和的土地要缓耕,坚硬的土地要立即耕,柔润的土地要放在一边推迟耕。高处的土地耕后要把地面耙平,低湿的土地首先要把积水排净。不要让“三盗”和自己一起使用土地。四时依次出现,是和农事相参验的。有些人田畦做得太窄,垄沟做得太宽,田畦看上去就象一条条被困在地上的青鱼,上面的禾苗长得象兽颈上的鬃毛,这是地盗,地把苗侵吞了。庄稼种下去却密密麻麻地没有行列,尽力耕耘也难以长大
,这是苗盗,苗与苗相互侵吞了。不除杂草地就要荒芜,清除杂草又会弄活苗根,这是草盗,草把苗侵吞了。所以必须除掉这三盗,然后才能多打粮食。
当今有些人从事农耕,尽力经营却没有收获,这是因为他们行动早的先于农时,行动迟的赶不上农时,四季的劳作不合时节,所以庄稼多遭灾害。他们修治田哇,修得又高又陡,这样水分就容易散失;畦坡过于斜险,畦面就容易倾塌。庄稼种在这样的田畦上,遇风就会倒伏,培土过高就会连根拔出,天气冷一点就会凋零,天气热一点就会枯萎。同时有五六种致死的途径,所以不可能有好收成。庄稼不同时出土,却同时成熟。现在根虚活地提前死掉,于是地盗、苗盗、草盗就会发生。这种庄稼,远望似乎长势很旺,走近一看,原来没有什么籽实。农夫只知道他的田地已经整过,却不知道他的庄稼过于稀疏,密度不够,只知道他的田地已经管过,却不知道他的庄稼在地里扎根不牢。杂草不除,土地就要荒芜;清除杂草,又会弄活苗根。这是农事的大害。
所以,田畦应该又宽又平,垄沟应该又小又深。这样,庄稼下得水分,上得陽光,才能苗全苗壮。庄稼应在细软的土中萌发,而在坚实的土中生长。播种一定要小心,不要使它过密,也不要使它过稀。在覆土盖种方面,不要使土不足,也不要使土过厚。这件事要仔细去做,一定要在盖种的土上多下功夫。盖种的土要打得细碎,细碎了庄稼出苗就一定快}盖种的土要撒得均匀,均匀了庄稼扎根就一定牢。所以,田畦又宽又平,就能使庄稼根部不受损害。禾苗生于畦中,把田畦均分为五分。禾苗出土成行,所以迅速生长;小时互不妨害,所以发育很快。横行一
定要恰当,纵行一定要端直。要使行列端正,和风通畅,一定注意疏通田地的中心,使田中到处吹到和风。禾苗幼小时以独生为宜,长起来以后应靠拢在一起,成熟时应互相依附。禾苗三四株长成一簇,就能多打粮食。
农作物的难处,在于尽量不同时出苗,时令一到却要同时死去。所以先出土的结粒就好,后出土的就多是秕子。因此,锄草问苗的时候,要安养先生的牡苗,去掉后生的弱苗。在肥沃的土地上种植,不要种得过稀而使庄稼疯长;在贫瘠的土地上种植,不要种得过密而使庄稼挤在一起。土地肥沃庄稼又长势过旺,秕子就会结得多,土地贫瘠庄稼叉挤在一起,禾苗就会死得多。不会种田的人,他们间苗时,去掉先生的壮苗而留下后生的弱苗,结果收不到粮食而只能收些秕子。对禾苗和土地都处理不当,庄稼就会大量死亡。覆土过厚,萌芽就钻不出地面;覆土过薄,种子就会遭到闭锢而不能发芽。
垆土埴土颜色发暗,这些刚硬的土地要使它软熟以后再种,要勤加翻耕以消灭宿草害虫,使农事活动进行得得当。
审时
原文:
六曰:凡农之道,厚之为宝。斩木不时,不折必穗;稼就而不获,必遇天菑。夫稼,为之者人也,生之者地也,养之者天也。是以人稼之容足,耨之容耨,据之容手。此之谓耕道。是以得时之禾,长秱长穗,大本而茎*,疏穖而穗大,其粟圆而薄糠,其米多沃而食之强。如此者不风。先时者,茎叶带芒以短衡,穗钜而芳夺,秮米而不香。后时者,茎叶带芒而末衡,穗阅而青零,多秕而不满。得时之黍,芒茎而徼下,穗芒以长,抟米而薄糠,舂之易,而食之不噮而香。如此者不饴。先时者,大本而华,茎*而不遂,叶藁短穗。后时者。小茎而麻长。短穗而厚糠,小米钳而不香。得时之稻,大本而茎葆,长秱疏穖。穗如马尾,大粒无芒,抟米而薄糠,舂之易而食之香。如此者不益。先时者,本大而茎叶格对,短秱短穗,多秕厚糠,薄米多芒。后时者,纤茎而不滋,厚糠多秕,<广走>辟米,不得恃定熟,卬天而死。得时之麻,必芒以长,疏节而色陽,小本而茎坚,厚枲以均,后熟多荣,日夜分复生。如此者不蝗。得时之菽,长茎而短足,其荚二七以为族,多枝数节,竞叶蕃实,大菽则圆,小菽则抟以芳,称之重,食之息以香,如此者不虫。先时者,必长以蔓,浮叶疏节,小荚不实。后时者,短茎疏节,本虚不实。得时之麦,秱长而颈黑,二七以为行,而服薄<禾羔>而赤色,称之重,食之致香以息,使人肌泽且有力。如此者不蚼蛆。先时者,暑雨未至,胕动蚼蛆而多疾,其次羊以节。后时者,弱苗而穗苍狼,薄色而美芒。是故得时之穗兴,失时之稼约。茎相若,称之,得时者重,粟之多。量粟相若而舂之,得时者多米。量米相若而食之,得时者忍饥。是故得时之稼,其臭香,其味甘,其气章,百日食之,耳目聪明,心意睿智,四卫变强,<歹凶>气不入,身无苛殃。黄帝曰:“四时之不正也,正五谷而已矣。”
译文:
农作的原则,以笃守天时最为重要。伐木不顺应天时,木材不是折断就是弯曲。庄稼熟了不及时收获,一定会遭到天灾。庄稼,种它的是人,生它的是地,养它的是天。所以播种要使田问放得下脚,锄地要使田问伸得进锄,收摘要使田间插得进手。这叫做耕作之道。
因此,种得适时的谷子,穗的总梗长,穗子也长,根部发达,秸秆较矮,谷码疏落,各粒圆而皮薄,米有油性,吃着有咬共,这样的谷子,籽粒不因刮风而散落。种得过早的谷子,秸秆和叶子上布i蔫细毛,穗子总梗短,穗子犬但子房脱落,米容易变味,又没有香气。种得过迟的谷子,秸秆和叶子布满细毛,总梗短,谷穗尖而颜色发青,秕子多,籽粒不饱满。
种得适时的黍子,秸秆布满细毛,底部不出枝权,米粒圆而外皮薄,舂起来容易,吃起来香而不腻。这样的黍子,做出饭来不易变味。种得过早的黍子,根部发达,植株阔大,秸秆低矮而不荣畅,叶子肥厚,穗子短小。种得过晚的黍子,茎秆又细又小,穗子短,棘皮厚,米粒小而颜色发黑,又没有香气。
种得适时的稻子,根部发达,茎秆丛生,总梗长,谷码稀,穗子象马尾,籽粒大,稻芒少,米粒圆,糠皮薄,舂起来容易,吃起来香。这样的稻子,吃着适口。种得过早的稻子,根部发达,秸秆和叶子挤在一起,总梗和穗予短,秕子多,糠皮厚,籽粒少而稻芒多。种得过晚的稻子,秸秆细又不分蘖,糠皮厚,秕子多。籽粒不实,等不到成熟,就仰首朝天枯死。
种得适时的麻,必定带有细毛而且较长,茎节稀疏,色泽鲜亮,根部小但茎秆坚实,纤维又厚又均匀,成熟晚的开花多,到了秋分麻果累累。这样的麻不招蝗虫。
种得适时的豆子,分枝长而总干短,豆荚二七成为一簇。分枝多,举节密,叶子繁茂,籽实盛多,大豆籽粒滚圆,小豆籽粒鼓胀,而且有香气,称起来重,吃起来有嚼头而且很香。这样的豆子不着虫。种得过早的豆子,一定长得过长而且爬蔓,叶子虚弱,茎节稀疏,豆荚小又不长粒。种得过晚的豆予,分枝短,茎节稀,根子弱,不长粒。
种得适时的小麦,总梗长,穗子深绿,麦粒二七排成一行,麦壳薄,麦粒颜色发红,称起来重,吃起来特别香而且有嚼头,使人肌肤润泽而且有力。这样的麦子不生蚼蛆。种得过早的麦子,夏雨没到就发生病虫害,麦粒又瘦又小。种得太晚的麦子,麦苗弱,穗子发青,颜色暗,只是麦芒长得好。
所以,种植适时的庄稼就兴旺高产,种植不适时的庄稼就衰弱低产。种法不同,茎秆数量相等,称一称,种植适时的分量重;脱了粒,种植适时的大粮多。同样多的粮食,舂出米来,种植适时的出米多。同样多的米,做出饭来,种植适时的吃了禁饿。所以,种植适时的庄稼,它的气味香,它的味道美,它的咬劲大。吃上一百天,就能耳聪目明,心神清爽,四肢强健,邪气不入,不生灾病。黄帝说;“四时之气不正,只要使所吃五谷纯正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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