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顺帝至正十六年(1365年),红巾军将领朱元璋攻破元将陈兆先的营寨,陈兆先被擒,其部属36000多人也都成了俘虏。
太阳快要落山了,朱元璋身披重铠,手按剑柄,神色凝重地挺立在一块岩石之上,向东北方远眺。江南重镇、古城金陵已遥遥在望,城外的蒋山(即钟山)在夕阳下显得更加苍翠。
金陵,元时称集庆,既是六朝古都,又是兵家必争的龙蟠虎踞之地。朱元璋早就期望攻占此地,作为立脚点,进一步扩展自己的势力,郭子兴死后,其部众都归到了朱元璋麾下,他率众渡江,所向无敌。如今,又新得到3万多名降卒,实力更强了,因此,金陵实际上已经落入他的股掌之上。
天色渐渐暗下来,几声伤马的悲鸣将朱元璋从沉思中惊醒,他环顾四周,只见自己的部下正掘壕沟、支帐篷,准备扎营过夜,然而大群大群的降卒却挤成一堆窃窃私语,脸上满是惊惶疑虑之色,不少人还偷偷向这边指指戳戳,像在争论着什么。
再看看自己身后的卫士们,他们的手都已不由自主地按到了兵器之上,神色十分紧张。朱元璋心里一惊,他明白,降卒们还不清楚他将怎么处置他们,因此人人心怀疑惧。原来,在那个烽火连天的年月,许多将领嗜*的事并不少见。当然,一旦发现大难临头,俘虏们也不会束手待毙,而是要拼个鱼死网破。
朱元璋略一思索,将右手一招,一直侍立在身侧的年轻将领冯国用跨前一步,垂手听命。朱元璋缓缓说道:“你去降卒之中挑选500名剽悍骁勇者,带到大帐听用。”冯国用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回到大帐,朱元璋命令所有侍卫去另扎帐蓬宿营。侍卫们不敢多问,迟疑了一下,纷纷散去,一边走一边回望,只见朱元璋已走到那500名剽悍的降卒中间。
朱元璋淡淡一笑,对众降卒说:“今夜有劳各位,请各位暂且屈居侍卫之职。”说完,径直走进帐幕。冯国用想出言劝阻,但终于忍住没说,他转身对500名俘虏兵下令,叫他们分批站哨,余下的人一律进入大帐,沿帐边铺好地铺,和甲而寝。降卒们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帐中央一张虎皮褥子上,朱元璋已经脱掉盔甲,舒适地伸展四肢,仰面而卧,不一会,竟然发出了细微的鼾声。这时,外面有几个将领走过来,似乎有话要说,脸上神色极为焦虑。冯国用对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然后进帐走到朱元璋卧榻之旁,为他盖上一床棉被,自己则端坐榻旁闭目养神。
降卒们明白了:这是对他们的最大信任!因为此时朱元璋已完全将生命交到了他们手里。
这500人个个身如铁塔,武艺高强,他们若结成一个方阵,在千军万马之中也可任意驰骋。假若他们想*掉朱元璋或将他扣作人质,现在任何人都无法来救。到了这时,原先在心中的疑虑、恐惧渐渐消去,代之以宽慰与感动。这些粗豪的汉子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为朱氏好好效力,以报答这一番知遇之情。
夜深了,朱元璋呼吸平稳匀长,鼾声时高时低,似乎已深深沉入梦乡。其实,当此性命交关之时,他如何真能安然入睡?他以极大的毅力控制好自己的呼吸,以免气息急促;尽量放松全身绷紧的肌肉免得老是要翻身。他凝神细听周围降卒们的动静,听出帐外站哨的人在不时走动,以抗拒春夜的寒意。帐内的降卒大多都已睡着,偶尔翻身,身上的盔甲与兵器碰撞得叮当作响。
他稍稍放下心来,转脸去看冯国用只见在一根残烛暗淡的烛光下,他屏息端坐,宝剑横置膝上,虽然闭着眼睛,但似乎随时都可一跃而起。朱元璋心里一热,想起冯氏兄弟率义军前来归附时的情形。
朱元璋当时说:“看你们的服装和气质,难道竟是儒生吗?假如要平定天下,有什么好的计策呢?”冯国用答道:“金陵虎踞龙蟠,是帝王之都,愿明公先攻占金陵,然后派大将四出攻伐,救民于水火,勿贪财,勿滥*无辜,提倡仁义,天下不难平定。”朱元璋听罢大喜,从此将此话当成了行动纲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