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杰出外交家蔺相如完璧归赵,使秦王讨了一场没趣,秦王对此总是怀恨在心。
这天,谈起这件事,魏冉认为得不到和氏璧,是一件小事,但秦国因此丧失了面子,这是一件大事;大将胡伤也对蔺相如安然回归赵国,心中愤怒不平。他们又想出一条妙计,既可挽回秦国丧失的面子,还可得到宝璧!
魏冉献计说:“大王再派遣使者到赵国,邀请赵王在西河外渑池地方相会,饮酒作乐,进一步奠定秦赵两国的友好关系,不怕赵王不来!只要赵王到了,命他献出和氏璧,答谢秦国渑池之会,看他还有话可推辞吗?”
这一次秦国没派鲁莽的胡伤为使,是另派一员十分讲究礼貌的大臣,带了秦王的书信来到赵国。这位秦使谦恭多礼,言语温和,殷勤请求赵王到渑池一行,参加秦赵两国结盟修好的盛大宴会!
赵王看了书信,心中十分担忧,吩咐大臣李克,先伴送秦使入迎宾馆安歇,三日后来取回书。秦使临退出时,又提了一个建议:“这次大王到渑池赴会,如果能献出宝璧答谢秦王的盛情,秦王更会感激不尽了!”
秦使出殿以后,赵王就同群臣商议:“秦国当年也曾约请楚怀王喝酒,把他禁闭在咸阳,到现在楚人还很伤心;而今又来约我相会,岂不是也要用这个方法,把我当做楚王看待吗?”这么一说,群臣全都震惊了。
缪贤见蔺相如默然无语,便问他的看法怎样?相如说:“大王要是不去,这是表示了赵国畏惧秦国。”
缪贤一听,担心地说:“会无好会,宴无好宴;赴宴非去不可,那怎能保得大王安全归来?”蔺相如胸有成竹地说:“小臣愿意单身保驾前往!”赵王大喜道:“相如在秦王虎口之中还能完璧归赵,我还怕什么!”
廉颇满心不快,便气愤地说:“既然保驾有人,小臣愿引兵在国境上守候,如有不测之祸,当来接应!”赵王点头说:“这样也好!”正说着,忽报平原君赵胜有急事前来启奏,赵王立命召见。
原来,平原君赵胜听说秦使来约赵王在渑池相会,特地赶来商议对付办法的。他听完大家的意见,连忙说出自己的看法:“我认为这事还得小心应付,不能忘记过去许多惨痛的历史教训呀!”
赵胜说:“从前宋襄公乘坐战车赴会,尚且被楚国劫持;鲁王和齐王在夹谷相会,有左右司马同行;今大王保驾虽有相如,国境接应虽有廉颇,最好再选大将一员,率领精骑五千,随从前往,以防万一,方保万全。”
赵王问道:“谁可当此重任?”赵胜说:“田部吏(官名)赵奢,勇而有谋,才识过人,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可惜还未受重用,特来推荐给大王!”
赵王采纳平原君的意见,立刻用赵奢为中军大夫,率领精骑五千,同往渑池赴会。又命廉颇和赵胜,领大军在后接应。
赵王布置妥当,带了蔺相如、赵奢等人,在五千精骑保护下,离开赵国,直向渑池地方进发。廉颇和赵胜也各领一军,在国境上送行。还有缪贤、李克等文武百官,也在两旁夹道欢送。
赵王到达渑池,秦王已先一步到了。他带了丞相魏冉和大将胡伤,前来迎接赵王。秦王满脸含笑,执着赵王的手说:“渑池离赵国不远,怎么王兄反而迟到?”赵王也回答得好:“家里安排一下,不觉耽误了时光!
秦王和赵王,一同进入渑池驿馆中,重又叙礼相见。秦王说:“这次约会,是秦国邀请的,我是东道主,应当以贵宾礼款待王兄;但荒城驿站,设有馆舍,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秦王的过分谦恭,反使赵王局促不安。蔺相如看在眼里,不慌不忙上前解围:“两位大王旅途劳顿,就请坐席以代歇息,相对喝酒谈心如何?”说完,就含笑上前,搀扶秦王入席。主人反让宾客来搀扶,秦王也有点发窘了。
老奸魏冉,暗想棋子已输了一着,连忙抢上一步,同样搀扶赵王入座;赵奢立刻带了佩剑,紧紧站在赵王身后;胡伤一见这情景,也带了佩剑,立在秦王身边。宴会的情势,顿时紧张起来。
蔺相如毫不在意,又来邀请魏冉入席,安排他伴同秦王坐下。老奸十分尴尬,暗想秦国输了第二着棋,急于要挽回局面,只好对蔺相如说:“大夫辛苦了,伴你主人今天多喝几杯吧!”
这样坐定以后,秦赵两国的御史和随从官员,也在旁边坐席,一同欢饮。方才一度紧张的情势消散了,换上了一片虚情假意的谈笑声,很像一次结盟修好的宴会,大家都想极力表现出诚心的样子。
就在这时候,秦国的大军,已经密集在渑池的周围。胡伤事先有过密令,只要发现驿馆上空升起一缕烟火,立即兵分两路猛扑:一路歼灭馆驿附近的五千赵兵,一路围住赴宴的赵国君臣不许走漏一个!
可是,赵奢带来护驾的五千飞骑兵,也在馆驿外列阵以待,静观驿中有什么变化。只要听到赵奢一声尖厉的口哨,立即会闯进馆舍接应。这是赵国有名的“虎贲军”,这支军队的战斗力,连胆小的赵王也是深信不疑。
廉颇和赵胜深恐赵王有失,还怕赵奢兵力薄弱不足应敌,探马报知秦国大军密集后,也将大军推进到了距渑池三十里的地方,方才按兵不动,见机行事。真可说是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的样子。
尤其是赵王,他在喝酒的时候,瞥见壁后隐露刀斧手和弓箭手,吓得浑身战栗。蔺相如也早已见到了,却只作不知,谈笑自若,一再举杯向秦王祝寿。赵奢也不露声色,两道锐利如剑的目光,却从赵王身后盯住了秦王。
胡伤乘机对赵王说:“今日大王惠顾,请献宝璧并割十五城,为我秦王祝寿!”赵王还未回答,相如从容不迫地对秦王说:“礼尚往来,赵国既然进玉献城为大王祝寿,秦国也不可不报,请以秦鼎及咸阳为我赵王祝寿!”
胡伤立刻面容变色,但秦王连忙用目光阻止,回顾左右说:“今日秦赵二君相好会饮,诸位不必多说!”于是,吩咐魏冉献酒赵王。蔺相如也就向秦王进酒。这时赵王身后的赵奢,却把目光射向秦王身边的胡伤。
喝过几杯后,秦王好像有些醉意,放下酒杯,对赵王说:“向来听说赵王擅长音乐,我此次带了宝琴,请王兄演奏一曲,幸勿推辞!”赵王明白秦王早有准备,要戏弄于他,就羞得面红耳赤,却又不敢拒绝。
秦王的侍者,早已将宝琴送到赵王面前,迫得赵王没有法想,只好轻轻地弹奏《湘灵》一曲。秦王听了,频频点头,连声赞好。丞相魏冉也摸着胡须,表示他也听得很满意。
赵王演奏完毕,秦王又称赞说:“我早知赵国始祖列侯喜爱音乐,方才听到赵王奏得如此动听,不愧是得自家传!”说完,呵呵大笑起来。气得赵奢两条剑眉竖起,可是蔺相如却不动声色。
秦王得意地吩咐秦国的御史说:“今日的事,可记载在史册上,留传后世。”于是,秦御史当即这样写道:“某年月日,秦王与赵王会于渑池,令赵王奏琴。”赵国君臣见了,虽然都很气恼,却又无法抗争。
突然间,蔺相如站了起来,向秦王请求说:“我赵王也向来听说大王擅长秦声,小臣敬奉瓦盆,请大王击之,以增耳福,幸勿推辞!”秦王立刻怒容满面,不加理睬。
蔺相如就在席上取了一只盛酒瓦器,跪在秦王面前,又作请求,秦王还是不肯击盆。相如威武地说:“大王依仗秦国强大吗?要知道,在此五步以内,相如的颈血,可以和大王的颈血交流!”秦王这才惊恐万分。
胡伤大喝道:“蔺相如不得无礼!”秦王左右的人,想要上前擒拿相如;谁知蔺相如怒睁双目,须发倒竖,吓得他们大为惊骇,不觉都倒退了数步。那个魏冉,几乎坐不住席位,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秦王满心不乐,却又畏怕相如,勉强拿起一支竹筷,击了瓦盆一声。紧张到极点的情景,立即松弛了下来。赵国君臣暗自欢喜,但秦国君臣失了面子,个个垂头丧气。
蔺相如方才站起,吩咐赵国的御史,也这样写道:“某年月日,赵王与秦王,会于渑池,令秦王击缶!”秦王受此侮辱,使秦国的官员,都有不平的神情。胡伤已忍无可忍,“嗖”的一声,抽出了佩带的宝剑······
胡伤抽出佩剑的时候,站在赵王身后的赵奢,突然厉声问道:“将军拔剑,打算怎样?”胡伤心中早已畏怕这员赵将,听到这样雷鸣一般的声音,大吃一惊,连忙赔笑说:“请勿误会,宴间无以为乐,小将拟舞剑助兴!”
赵奢也笑道:“胡将军既有此兴,小将奉陪,对舞如何?”说完,也拔出了佩剑。秦王见赵王有了防备,便加阻止说:“今日是两国君王的和好宴会,用不着舞剑助兴,两位将军请收剑喝酒!”
胡伤不敢违命,收了宝剑;赵奢却以剑指壁后伏兵说:“既然是和好宴会,暗藏刀箭是什么意思?”秦王满脸惭愧,喝问左右:“是谁的主张暗伏刀兵,破坏秦赵两国友谊,该当何罪?”
左右的人都很慌乱,壁后的刀斧手和弓箭手,全都抱头鼠窜而去。秦王暗想:“此将英勇不减廉颇,胆识不弱蔺相如,赵国如此有人,眼前未可轻侮!”相反的觉得自己这批文官武将,全是不中用的人,不禁一声轻叹。
于是,秦王便又装出笑容,十分关心地问赵王:“这位将军担任什么职务?”赵王正待回答,蔺相如已抢着说:“大王不认识他吗?这是赵国中军主将赵奢,现在统领大军,保驾而来渑池!”
秦王听了有些疑惧,格外不敢轻举妄动,忙吩咐左右为赵奢斟酒。魏冉为了表示殷勤,从左右手中接过酒壶说:“今日初交赵将军,真是幸会,请干此杯!”他满满地斟了一杯酒。
赵奢喝完了这一杯酒,也捧起酒壶,回敬魏冉说:“久闻丞相善于用计,以城换璧,渑池约会,用心良苦,出于各为其国,各忠其主,无可厚非。今日会后,但愿两国真正结盟修好,敢问计将安出?”
魏冉尴尬得答不出话来。秦王却对赵王说:“请勿见疑,秦赵两国从今日起约为兄弟,永不侵伐。现有王孙异人随驾来此,请大王带归赵国,以坚盟约,略表我的诚意。”秦王话已说出,魏冉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胡伤实在忍耐不住,在旁着急地说:“秦赵二国约为兄弟就是了,何必使王孙入赵呢?”秦王大笑:“不是这样做,赵国的君臣,总是不会相信我的诚意呀!”这么一说,连赵王也真的相信了。
秦王和赵王假意尽欢而散。赵国君臣辞别秦王,带了秦王孙异人,回归赵国。秦王君臣殷勤相送,一直送过驿站的长亭,方才彼此分手。赵王想不到可怕的渑池约会如此圆满结局,脸上透露出欣喜的神色。
谁知秦国君臣回去以后,蔺相如一路上催促速行。赵王怀疑地问:“秦王已经诚意订盟,难道还有变化吗?”相如说:“秦王知道赵国方强,不敢立刻下手,所以假作亲善,订盟送质,使大王深信不疑,对他有利!”
赵王更加惊疑:“我对秦王的深信不疑,对秦国有什么好处可得呢?”相如一语点穿:“他可以专心应付韩国呀!”赵王又反问说:“那么,秦王已经达到了目的,事情怎么还会再有变化呢?”
蔺相如却另有看法:“秦王手下的人,今日都露不平神情,也许说得秦王反悔,领兵来追异人。赵奢将军这支虎贲军,尽管如何骁勇,毕竟只有五千兵,如果秦国大队人马赶来,决不是敌手呀!”赵王听了又惊惶起来。
蔺相如再安慰赵王:“现在也不用惊惶,因为秦王不一定反悔,但我们要速返国境线,同平原君、廉将军两支人马会师,方可保证万无一失!”于是,赵奢的虎贲军卫护着赵王君臣,用最迅疾的急行军,奔向赵国。
果然,秦王受了胡伤、魏冉等的劝说,反悔送王孙异人给赵国为质,就催动大军追来。情况变得如此紧急,赵王已经惊得几乎在车上昏倒。赵奢却当机立断,分兵五百,护送赵王和相如一行人先行。
赵王一行去远后,赵奢列阵以待。等到秦兵追到,赵奢大喝一声,挥动四千五百铁军,*得胡伤亲自统领的秦国先头部队,大败而退,溃不成军!胡伤只同赵奢交锋不满三合,臂膀已被砍伤,就此纵马落荒逃走。
赵奢胜了一阵,不敢恋战,迅速回兵赶上赵王。这时廉颇、赵胜各领一军,已接应来到。三支人马会师在国境线上,赵王大喜,十分激动地讲着渑池会上的情形。
忽报秦将胡伤,又率领秦师大队追来。赵奢大怒说:“这是我手下的败将,仍交给我去收拾他!”谦颇连忙说:“将军已经辛苦了,方才这家伙只伤了一条手臂,我的大砍刀马上就要劈掉他的狗头!”
于是,赵奢同赵胜先护送赵王一行人回国。廉颇一声号令,部众们就弓上弦、刀出鞘,全都抖擞精神,勇往直前奔向追来的秦师,准备来一个迎头痛击!廉颇老当益壮,一马当先,挥舞大刀,威风凛凛,冲在头里。
不一刻,秦将胡伤,已跃马赶来。他的左臂虽已吃了一刀,但砍得不深,包扎好后,急于要报此一刀之仇,妄想斩赵奢,活捉赵王和相如,追回王孙异人,泄他心头之恨!
廉颇见赶来的秦将包扎了左臂,虽然还看不清他的面目,已知就是胡伤,便挥刀先打招呼:“胡将军别来无恙?我已等候多时了1”他勒住了马,静待秦兵奔过来。
胡伤一见廉颇出阵,哪里还敢交锋,一个赵奢尚且对付不了,再撞上他还有什么生路。因此急急拨转马头,往斜刺里溜走了!秦军发现主将逃跑,顿时大乱,队伍随即哗散。
廉颇见到秦师不战自乱,连忙驱兵追*,这一阵,*得秦兵尸横遍野,伤亡极多。等到秦兵退尽,廉颇方才领军赶回赵国去了。他自以为这次大败秦师,赵王一定会设宴庆功,厚加赏赐。
每次廉颇得胜回朝,沿途的老百姓都焚香跪接,欢声雷动,大家都把廉颇看做捍卫赵国的英雄,父老们牵羊送酒,热情地犒赏军队。想不到这次大败秦师回国,沿途却冷冷清清,百姓们躲避一空,没有一个欢迎的人。
廉颇找到一老农,问他听到大败秦师消息没有?老农叹息说:“秦王已结盟修好,却又反悔派兵来追回人质,这种做法不得军心,所以全军不战哗散。秦王一定还会悔悟。本来是两国友好希望未绝,却被将军完全断送了!”
廉颇听了老农的话,心中已老大不乐,但他估计这次得胜班师回朝,赵王一定会带了群臣出城远迎,谁知来到城下,同样是冷冷清清,不见有欢迎的人。他心中的不高兴,又加添了几分。
不料入官以后,赵王只不过说了一声:“将军辛苦了,可去休息!”也没有替他备酒祝胜庆功,他更是不高兴了,心中暗想:“不管怎么说,我总是打了胜仗回来,至少是挫伤了秦王的威风,难道蔺相如还比我功高?
三日后,赵王召集群臣,预备论功行赏。廉颇闷闷不乐地上朝,心中又暗想:“自从蔺相如得宠以来,赵王已不把我廉颇放在心上,看他这次论功行赏,难道真的不重汗马功劳,而把首功送给蔺相如不成?
果然,廉颇猜得不错,赵王接受文武百官朝贺后,便这样地说:“寡人自得蔺相如,数次使强秦屈服,身安如泰山,国重如九鼎。相如的功劳最大,群臣中没有人能及得上他!”于是,封他为上相,爵位高出廉颇。
廉颇大怒,责问赵王:“赵奢也击败秦国先头部队,并砍伤胡伤左臂,未闻加罪;我同样击败秦国大军,即使无功,也不该遭受大王冷待;蔺相如仅凭一个舌头,位封相国;今后国家再有祸患,小臣不敢再统军出战了!”
赵王回答说:“赵奢卫护赵国君臣,击退追兵,砍伤紧追之胡伤,这是建立了大功。如将军力战击败秦国第二次大队追兵,仍然是立了大功。今赵兵赶*已经不战自乱的秦军,胜得不光彩,秦王败得怎能甘心?
廉颇退朝以后,愤愤地对人说:“我有攻城*的大功,像蔺相如那样出身微贱的人,不过依仗口巧舌能,居然封侯拜相,王上如此轻看元老,我决不甘心。今后见到相如,一定击*他,方泄我心头气愤!”
不用说,廉颇的话,渐渐传到了蔺相如的耳中。相如不觉感叹说:“廉颇,廉颇,我不是一个重功名、好高位的人,你为什么这样地不了解我啊!”相如不是害怕廉颇要击*自己,而是担心廉颇的误解有关赵国的兴亡!
蔺相如很明白廉颇的脾气十分急躁,在他气愤不平的时候,用道理去说服他,也许反会火上添油,闹成不可收拾的地步。因此,他不立即去找廉颇解释,决定再静待一个机会,去见廉颇。
蔺相如也明白赵王的脾气,如果知道廉颇口出恶言,一定大加责备,这不但不能解除将相间的误会,还会加深他们的仇恨。要是不打开这个僵局,将相永远失和下去,赵国的前途就岌岌可危了。因此,他决定瞒过赵王。
可是,蔺相如不能不担心,假使秦王知道了赵国内部不团结,将相有了矛盾,那一定要引起他们侵赵的野心。因此,他决定派遣一个十分机灵的人,到秦国去探听,这次秦军大败回去,秦王到底还有什么打算?
话说秦王见胡伤兵败回来,气得连连顿足:“你这么一逃,损兵折将,又毁了两国友好,还有何话可说!”便命卫士:“败军之将,留他何用,推出去斩了!”胡伤吓得连连叩首央求宽罪。秦王大喝一声:“给我速斩报来!
秦王要斩胡伤,左右官员都跪下求情:大家认为渑池会上不能屈辱赵王,反而自斩大将,岂不是要被各国耻笑?丞相魏冉更是极力苦谏。秦王长叹一声,就赦免了胡伤。
秦王正想再兴兵伐赵,忽报楚王联合韩、魏二国,组成联军,共同来攻秦国。秦王大怒,立刻下令,命大将军白起,领一军从郢都攻楚,又命丞相魏冉领一军从黔中攻楚,命胡伤领一军攻魏围韩。
秦王急待回归咸阳处理军国大事,没有心绪再兴兵伐赵,便修书一封,把渑池会后引兵追赶的罪,都推卸在胡伤身上,希望赵王好待王孙异人,保持两国友好关系,互不侵伐。
蔺相如派到秦国去的那个机灵年轻人,探得这样重要的消息,连忙兴冲冲回归赵国,赶奔相国府,作了详细回报。相如听了,也十分高兴,因为这可以使多事的赵国,有了整理内政的机会。
果然,秦国的使臣,不久就到了。赵王得书后,和群臣商议,都认为秦王既然不想报复此番损兵折将之仇,赵国正可借此机会发奋图强,双方暂息兵战,这是有利的事,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于是,赵王就厚待秦国使臣,特设“庆和宴”热情招待,并且在宴上交付送给秦王的复书,愿守“兄弟之盟”。宾主交欢畅饮,充满了亲切友好气氛。席间只有一个廉颇,仍然闷闷不乐,默默无言,只是低头喝酒。
赵王送走了秦使,群臣都已散去,廉颇也上马走了,只有一个蔺相如,还呆在那里。赵王十分奇怪,走近去关心地问道:“爱卿以为秦使此来,还搞什么阴谋诡计不成?”相如却摇摇头:“大王不必多疑了!”
赵王更加奇怪:“那么,是不是爱卿心中在责怪寡人,赏罚不明,没有像平原君那样加封侯爵?”蔺相如吃了一惊,急急地说:“位列相国,已是大王额外赐恩,小臣愧不敢当,幸勿见疑!”说完,辞别赵王出官。
蔺相如走出宫门时,还在默默地想:方才宴会上廉颇的闷闷不乐,使自己十分难受,为了争取安定团结,很想和廉颇说个明白,可是,在他失宠的时日,看到正当得宠的我,不但话不投机,也许还会······
蔺相如越想越担心,我要是这样做,反而容易使廉颇爆发不平的感情,真的干出不法的事来!自己虽不怕死,可是死得毫无价值;同时又连累了他,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这对赵国又有什么好处呀?
只有将相分工合作,国家才能强盛。秦国所畏惧的,正因为赵国文有相如,武有廉颇,能攻善战,安内攘外,各任专责,各有权柄,知道赵国有人,不敢轻侮!如此一想,相如好像眼睛看清了问题的实质,心中忧虑尽失!
蔺相如当机立断:绝不能削掉赵王臂膀,使秦兵有可乘之机。对老将军廉颇必须忍让,必须待他觉悟···
蔺相如连夜写了书信,假托有病,不能上朝议事,向赵王请假。赵王以为相如真的病了,亲自前来探视。相如便把原因当面说明,并请赵王支持他的行动,好使将相间的误会,有一天真正消除掉。
赵王大怒说:“这件事丞相不必称病,寡人命廉颇亲至相府赔罪。如不允从,取他首级来谢丞相!”相如大惊说:“果真如此,大王自斩一臂了!”赵王沉吟半晌说:“那么,怎么办呢?”
相如郑重指出:“廉将军英勇盖世,用强他绝不会心服。小臣愿意忍辱一时,使他有悔悟的机会!”相如并请赵王不可泄漏他的计划,也不要过问他俩的事。赵王勉强答应了。
从此以后,百官上朝时,总是见不到蔺相如。起初大家还不奇怪,时日一久,不免怀疑。廉颇呢,很想重重揍打相如一顿出气,谁知左等右等,等不到相如,倒格外暴躁起来。
廉颇抑制不住自己的暴躁心绪,终于当着众官的面,扬声骂道:“蔺相如,你避见朝堂,难道我把你放过不成?除非你永远躲在家中。假使有一天被我在长街撞到,不击毁你的车,打断你的骨,廉颇就不是好汉!”
这样的话,传到了蔺相如门客的耳中,便去报告相如。他们以为这一次丞相一定会忍受不住的,想不到相如微微一笑说:“我是文官,他是武将。文官的嘴,哪里敌得过武将的拳。处处地方让他一步,也就没有事了!”
门客听了,默默无语,心中都暗笑蔺相如的胆怯,都瞧不起这样一再退让的丞相。大家私下里窃窃私语,丞相倒甘心受那廉将军的欺侮,我们做相府门客的,实在忍受不了如此的耻辱!
有一次,蔺相如偶然乘车过长街,廉颇却巧也乘车出来。相如望见他的车子,连忙命驾车的人避往小巷中去,静待廉颇的车过去后,方敢出来。连相如的驾车人和随从家将,都愤愤不平,认为大失面子。
第二次,相如的车子正要进入长街,发现前面有辆车上坐的是廉颇。他连忙吩咐驾车的人退回去,打从后面的小街,远绕了不少路回归相府。街上的老百姓,也纷纷议论说:“你们瞧,蔺丞相多么惧怕廉将军!
第三次,蔺相如的车子正走到长街中心,却被方进长街的廉颇发现了,拍着车杠吩咐驾车的人立即追赶,眼看就要追着相如的车子。因为来不及退避,相如便从车上跃下,杂在路人中间,快步奔回自己的相府。
廉颇见了哈哈大笑,十分骄横地说:“人可以溜走,车子却跑不掉!”一声吩咐,他手下的人全都动手,打伤了相府驾车的人,还把相如的车子砸坏。
相如愈加谦让,廉颇愈加骄傲。廉颇又吩咐将军府的门客家将,遇到相府中人,尽管打骂侮辱,出了事情,自有将军担当!这样一来,每天都有相府的门客家将,被将军府上的人欺压的事发生。
有一次将军府一个门客,恰巧在酒楼中和相府一个门客相遇。两下对坐后,将军府的门客,便有意辱骂。相府门客说:“我们丞相为了国家的缘故,处处避让你家将军。现在我也要体恤主君心意,让你一步!”
将军府门客哈哈大笑说:“明明是畏怕我们将军,还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你们丞相知道国家大事,难道我们将军反会不知道吗?”相府门客回答说:“正是,要是你们将军知道国家大事,为什么不知道天下有秦王?
将军府门客自以为理直气壮,说:“我们将军屡次和秦师交战,难道会不熟悉秦王?”相府门客追问一句:“既然熟悉,你们将军的威风,比起秦王来如何?”将军府门客回答得好:“我们将军怎能和秦王比呢?
相府门客冷冷地说:“那么,我们丞相不怕秦王,却会怕你们将军?”将军府的门客听了,立刻愣住了。这时候,酒楼中有几个喝酒的老百姓,也都私语起来。其中有一个说:“对呀,丞相不怕秦王,怎么能怕将军?”
另一个喝酒的老百姓说:“丞相护璧入秦,完璧归赵;渑池会保驾,强迫秦王击缶。过去如此强硬,现在变了如此懦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恐怕真的别有原因呢?”相府和将军府的门客,同时听得出了神。
还有一个老百姓,气呼呼地开了口:“丞相的相位,是油锅换来的。廉将军干嘛要妒忌他,同他作对呀!”将军府门客再也忍耐不住,便向相府门客含笑请教丞相让避的原故。
相府门客就把那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丞相为保存赵国力量而相让的大道理,说了一遍,惊得将军府门客汗流满面,惭愧地说道:“我一定要回去劝说将军,赶快悔悟过来,不然还对得起国家和老百姓吗?”
将军府那个门客回府后,把酒楼的事,和众门客及家将们说了一遍。大家都想运用集体力量,去说服将军。因为廉颇的性格十分暴躁,他耳朵里听不进的话,是不会听你说完,就会火冒三丈的,所以谁也不敢单独去劝他!
忽报河东人虞卿来到,门客们连忙迎接,问他什么事要见廉将军?虞卿说:“将军病重,特来诊治!”众门客大奇,廉将军方才从朝堂回来,怎么说他病重呢?因此,大家都表现出惊疑的神情。
一个门客突然想起,虞卿是位天下有名的“游客”,他曾周游六国,把自己的政治主张,向各国游说,希望能得到重用。这次到了赵国,他一定见过赵王。可是他到将军府来,又是为的什么呢?
这个门客忽然一个转念,不自觉脱口就问虞卿:“莫非先生也为了赵国将相不和的事而来的吗?”虞卿含笑点点头。门客们想不到来了一位可以劝说将军的人,全都喜得欢呼起来。
虞卿来到赵国,从缪贤、李克、赵胜等处都了解到将相间不和的情形,现又是受赵王重托,来到将军府的。门客们抢着去通报将军。廉颇听说天下有名的虞卿来了,也非常高兴,立刻亲自出来迎接。
廉颇殷勤地执着虞卿的手说:“先生特地光降将军府,可知赵国有廉颇;我感先生知我,也特地出府门亲迎!”虞卿极为称赞:“将军为赵国建立攻城*大功,天下闻名,臣怎会不知呢?”廉颇闻言大喜。
廉颇将虞卿迎入后堂,款以上宾之礼,设酒席相待。廉颇亲自斟酒,双手送与虞卿,说:“谢先生知我,请干饮此杯!”虞卿一饮而尽,也斟了一杯酒,献与廉颇,说:“将军先干了杯,小臣此来,有实言相告!”
廉颇喝完了酒,虞卿说:“论功劳,赵国没有人再能及得上将军了;可是,论气量呢,还是蔺丞相!”廉颇一听这话,勃然变色说:“先生这话怎讲?像蔺相如那样的懦夫,不过依仗口舌取得功名,有什么气量可说?”
虞卿不慌不忙说:“蔺相如并不是一个懦夫,他的见识,远在我你之上!”于是,便把将军府众门客的话,讲给廉颇听。廉颇听得十分惭愧,局促不安,连头也低了下去,不敢再看虞卿的脸。
虞卿又说:“赵国武有大将军,文有蔺丞相,国家得能免除战争,人民得能安居乐业。今两位大臣,一让一争,即使大将军争胜蔺丞相,赵国从此文武失调,一旦国家有事,大将军一人能够负保境安民的全责吗?”
虞卿再进一步提醒:“如果大将军不能争胜蔺丞相,恐怕人民便要见笑大将军,赵王也因此再不会重用大将军了!”廉颇连忙射罪说:“先生的话很对。若非先生教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过错,我及不上蔺丞相太多了!”
廉颇送虞卿到府门口,握着他手说:“依照各国通行习惯,犯了极大过失请君王赦免,就要上身赤膊,背插荆草,匐匍在地,跪求饶恕,这叫做“肉袒负荆'。我明天到丞相府,用这个请罪方法,表示悔悟诚意。”
第二天,廉颇真的肉袒负荆,到了相府,跪在府门前,急得蔺相如连忙奔出来。廉颇说:“敝将气量浅狭,想不到相国能宽容到如此地步。真可说我是万死不足赎罪!”
蔺相如将他扶起说:“我二人好像赵王的左右手,同为赵国重臣。将军只要能够谅解我,从此同心协力,为国效劳,使赵国永远不受强敌欺侮,我的志愿已达到了。将军何必对我如此谢罪呢?”
廉颇十分激动地说:“敝将生性粗暴,承蒙相国宽容,实在惭愧得无地自容了!”说完,竟哭泣起来。相如也很受感动,伴同落泪,紧挽着他的臂膀,一同进入相府。
蔺相如亲手解除廉颇背负的荆草,给他穿上袍服,重整衣冠,然后让他坐定。自己也挨着他身旁坐下来,非常亲切地说:“今日能消除将相间的矛盾,真正是国家最大的幸福!”
廉颇请求说:“从今天起,愿和相国结为生死之交,虽然利刃加颈,此心不变!”相如大喜,拥抱了廉颇的颈项,激动地说:“我哪里想得到会有今天呀!”这种真诚的表情,更加感动了廉颇。
从此赵国文有蔺相如、虞卿、李克,武有廉颇、赵胜、赵奢、李牧,文武团结,民富国强!使得狡猾的秦王,没有机会可乘,当然不敢再随便兴兵侵略赵国了。